“要不是马路告诉我,张述以断绝和你我的来往为要求逼马路和他在一起,一而再地在我们之间从中作梗,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仇恨我,又怎么会去调查他,知道他化名前的身份。”
“马路……”我喃喃自语,记忆如电光火石般在脑子里乍现。
我生日那晚,所有人前来为我庆生,马路把张述气走,时七的礼物也未送成。酒醉的马路在回去的途中,告诉七哥,他和张述没办法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马路与我交好,而我与时七不清不楚。时七自然纳闷,何故与我交好,成了张述和马路在一起的障碍了。
“所以你去调查了张述,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就杀了他?”
时七摇头,“不,我是在你生日当天的晚上就杀了他。”
“什么?”
“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再三顾虑和我在一起,但凡阻碍我们的人,都得死。”
我看着时七憎恶的面目,眼里近乎偏执的残忍锋芒,我咬牙切齿,他的名字仿佛在我的齿牙间磨碎,“时七,你疯了。”
“没错。当晚你拒绝了我,我本就心中憋闷,杀了,正好解气。他这种低贱的人类,死了又有什么可惜?事后,我才去叫范永昇查了他的来历,不想歪打正着,正好斩草除根,虽然他对我来说,一点隐患也没有。这么说来,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替你爸灭了口。可是没曾想,你可以狠心亲手把你爸送进监狱。”
时七陈述的属实,从张述的死亡时间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我一直以为张述的死是因为当年的事,却不曾想到这一切,是因为我!
我无法给自己一巴掌,只能把满腔的痛楚与愤怒汇聚在猩红的眼眶,拼命地瞪视着时七,眼泪也不觉滚滚而落。
“看来廖局长也是你杀的,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他,你却大张旗鼓地开枪击杀,如此明目张胆,只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看着所有人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有趣吧。”
“你真的很聪明,也很了解我。”
“我从来不了解你。”
时七啧啧了两声,用冰凉的手指故作爱怜地替我拭去泪水,“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取悦我,而非仇视我,知道吗?”
他拍了拍我的脸,继续说,“还算称心的,是范永昇还算一条忠心的狗,做事也麻利细致,张述手机的通话记录,与张记厨子联系的讯息,都做得滴水不漏。只不过他有时候心太软,不是干大事的坯子,放他在牢里好好历练历练,哪天我想他了就把他救出来了也未可知。”
“你没有想过,范永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人也就杀了,连处理尸体都懒得费劲,他何故要伪造这些证据,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自己,替你顶罪?!”
“我是他的主子,狗为主子办事,难道还有为什么吗?”
“时七,范永昇他在你眼里就算再人微言轻,低贱卑劣,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也未免太绝情寡义!”
时七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范永昇原先抵死不承认张述之死与他有关,那是因为他还存着侥幸的心思,认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那个时候,我想他是有求生的欲望的,他还怀着有一天时七能看见他的存在的祈盼,所以他不想入狱。
可是后来法医处送交一份张述指甲内剔出的木屑鉴定,那时范永昇正从审讯室出来撞见这一幕,之后他便缴械投降,直言不讳地供认了所有“罪行”,那时我就应该察觉到他看到证据时惊惧的眼神,是我疏忽大意。
这些我都没有告诉时七,否则我在诊所所做的努力就都是白费。那趁机扔下的木人,是眼下唯一能救我的东西。现在我只暗自祈祷,他们能看见木人,将木人底座的划痕与张述指甲里的证据联系起来,判断出是时七是嫌疑凶犯,并且我的失踪一定与他有关,这样我才有得救的希望,我才会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一连串的曲折,到底有多幸运,他们才能捋通顺。我心里打鼓,只能默默等待。
眼下我只能尽量拖住时七。
“因为范永昇他爱你!所以明知道你毫不在意张述的死,但还是总觉得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于是胆战心惊,惴惴不安,替你摆平所有的事,或许是多此一举,但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看着喜欢的人犯错,却像自己犯了错一样每日提心吊胆的感受!”
时七眉棱微动,但很快冷笑了一声。
“范永昇太傻,为了你这样的人赔了自己的一辈子,还乐在其中,殊不知在他喜欢的人眼里,他只是一条卑贱的狗。”
“你住口!”
时七愠怒,眼角的青筋暴突。
“你为他叫屈,可曾想过他为你做了什么,人都是自私的,你以为真心对待别人就够了吗,别人未必投桃报李!在你身边,承你百般情的人,到头来还不是反咬了你一口!”
时七话里有话,分明在指什么,我问道,“你若是说的是吴妈小周他们,就不必了,他们做了什么我都清楚,他们有各自的苦衷,也没有做真正伤害我的事,我可以原谅。”
时七越发觉得好笑,“苦衷?原谅?”
说完笑得不能自已,“怎么我这会儿回来了,他们一个二个都不见人影了?你不要为他们辩解,否则我会觉得可笑至极。”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吴妈是我的人,那些话也是我让她告诉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仿若石子入水,激荡起层层涟漪,俄顷涟漪泛滥,突然变得波澜壮阔起来。
“你撒谎!”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平安无事数十载,若不是你的能力被封印,独立于人类世界之外的异世界无法对你下手,你早就不知道被哪路鬼怪妖魔捉去,永无返回人类世界的机会。你的能力一旦觉醒,异世各大势力派别必将纷争,所以在你的能力彻底恢复之前,不如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日思夜寐这么多年的东西,怎么能让他们那些无名族辈争喋不休。”
我有些怔忡,仿佛在听一件人世间最虚诞离奇,荒谬无稽的事情。
“我让吴妈告诉你那些事,让暴露身份的杨谨之顺理成章地刺杀她,为的就是看看你的能力恢复到了什么程度,结果不出我所料,你的能力已然苏醒大半,然而你现在在我这儿,那些下三流的魂魔,不仅不知道你身处何地,就算知道,也会因为我而退避三舍。”
我摇头,“吴妈不会骗我的,她为什么要替你办事?”
“吴妈也告诉你了,我上头两个老货,时正青和庄凝早就被我幽禁了起来,像豢猪一样圈着他们,他们但凡有通天的神力,还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吴妈是聪明人,是跟着两个傀儡,还是识时务归从我,她拿捏的清楚。”
我不停地摇着头,心里却裂出了一道罅隙,钻着凄冷的风。
“现在想来,吴妈和杨谨之还真是配合默契,也都对我忠心,这可是性命攸关的试探,若吴妈不是真心效忠,她这个八面莹澈的人精怎么能应承下。这是对你的试探,也是对她自己的。完成地出色,所以功成身退,你还不明白吗?”
“吴妈……”我的眼睛干涸地流不出一滴眼泪,可是心脏却像在无止尽地失血,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周植山是我的死敌,他的能力在我之下,在我来之前逃了,不稀奇。他比谁都清楚,你将遭此大难,可他自顾不暇,即使你对他那般好,他还不是跑得比谁都快?”
我回想起小周发来的微信,分明是在让我处处小心,经时七一说,所有的文字似乎都变了味道。吴妈的那封信也是,口口声声说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仿佛冥冥中有不可扭转的秩序,令她不得不重归她坏人的立场。
是不得已还是再做最后的伪装矫饰?我糊涂了。
正应了小周的寄语,我开始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更不必说那个祁迹,是假意借追捕杨谨之逃了,还是有别的原因,这都不重要,总之他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并不在你的身边。如果他真的是去追杨谨之,那也正合我意。因为……我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束手就擒。”
在我怀疑所有人都居心叵测的时候,我依然选择相信祁迹。无论时七在我耳根边如何渲染,我都是无比坚定我的相信的。
祁迹,你不要有事。
时七看出了我眼里的担心,面色沉了下来。
他去前面的桌子前转了一圈,手指在桌子上摩挲着什么,最终停下,拿起一根细细的注射器,尖利的针尖闪着死亡的寒光,直直刺进我的眉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