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宸乱·妆妖颜
宸烟词2017-12-31 17:025,773

  (三)九宸乱·妆妖颜

  晨曦微光,玲珑如玉。

  朝歌成为子辛的妃,仿佛只是一夕之间的事。

  有人干涉是必然的,但争端无非是她朝歌来历不明,身份低贱,名讳与城名相抵触。这话说个一两次,子辛只当耳旁风,说的多了,他只觉得嗡嗡的烦的紧。当即下了道旨,将妲己说成是苏沪的女儿,于是顺理成章的改了姓,顺带把名也改了。

  这日,子辛握着一卷诗书,搂着怀中的朝歌,问道:“朝歌,孤让你选,你要叫苏妲,还是苏己?”

  她循声抬眸,长长的指甲覆上子辛的唇:“子辛可还记得上善若水与柔情似水?一如当日,我两个都要,叫苏妲己吧。”

  她笑着点足脱离他的怀抱,又不见了踪影。

  公告发布三日后,茶楼又热闹了起来。

  小道消息继续满天飞,但这次,说的是宫殿轶事。茶客们磕着瓜果,说自从朝歌入宫,王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眼睛也明朗了,还能老当益壮了。

  还有的说,自从朝歌入宫后,各种下毒刺杀事件络绎不绝的发生着,而且大有上升攀岩的趋势。

  而茶馆老板却说,自从朝歌入宫后,茶馆有一处位置,就日日被一个书生包下,为他增加了很长久的固定收入,可喜可贺。而那个位置,正是前不久一个醉酒的妖媚女子呆过的。

  茶客们聊的兴起,宫殿内的妃子也勤劳的为他们制造更多的话题。

  比如说今日,子辛前脚刚离开朝歌的寝殿,后脚便有宫人来报,说夜弦娘娘又中毒了,而她中毒前,好像又吃了苏妲己送去的酒啊,糕点啊之类的。

  闻言,朝歌沉思了很久,樱唇微微拉扯:“这个又字用的极好,赏。”

  要说别的妃子来找茬也就罢了,毕竟她们是隔三差五来的,妲己权当是和她们玩玩消磨时间罢了。

  可这夜弦,一日能中五次毒,次次都说是吃了朝歌送的东西才出事的。算起来,事至今日,夜弦姑娘已经中毒五十次了。

  想到这,朝歌不禁要感慨,夜弦姑娘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而自己,真的有送那么多东西过去吗?似乎只有一壶酒吧,她怎的喝了十日还未饮完?

  “来人,去替我告诉夜弦一声,过夜的酒就不要喝了。”难得狐狸精大发慈悲心提醒她养生之道,可夜弦明显没准备领情,次日纠集了一干名义上被妲己“陷害下毒”过的妃子,告到子辛那了。

  子辛沉稳的听完了众妃子作为原告的陈述,便移驾去了朝歌的寝殿。

  众妃随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后宫可谓少见之至。

  子辛方入殿门时,想过无数种与朝歌再见的场景,却始终没有一种与现实的画影重叠。

  她没有脱簪轻罪,亦未泪光盈盈的诉说冤屈,而是静静卧在琼花枝上,任午后暖阳层层透过那疏密的枝桠,剪出一阵阵涟漪影,倾洒在她妖艳娇美的身躯上。

  她是那样美好安静,仿佛这后宫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尽管如此,她身上仍旧没有落入俗套的超然,仍旧是妩媚妖娆,痴迷了子辛的眼,子辛的心。

  他远远的看着,看那纷繁的琼花一瓣瓣落在她的青丝上,唇上,有种说不出的绝美醉人。

  似是不忍心碰碎这绝美倾城的景致,子辛屏着气息,撩起黑袍,微微挪步上前。而其后的妃子也知趣的大气不敢喘一下,只纷纷用怨毒的目光无声的瞪着树上妖女。

  泠泠冷风,踏碎一地落花。

  这细微的声响似惊醒了树上的银狐,可她却连眸也懒得睁一下,只一副慵懒的模样轻哼:“夜弦姑娘又中毒了?”

  “不,是孤中毒了。”流畅的接话惊醒了树上狐,可她来不及回眸,那袭黑袍一跃而起,顷刻将她包围。

  她顺势倒在他怀中,玲珑美目屏蔽了树下一阵阵含泪带恨的目光。

  子辛也是配合着视若不见,抱着朝歌便要离开。可朝歌却笑着走到夜弦面前,狐媚的眸子藏着笑:“夜弦,听说你又中毒了?我看没事啊,还不是这么生龙活虎?”

  “那是夜弦命大。”夜弦含着哭腔的望着子辛,一脸的楚楚动人,“求王为夜弦作主,夜弦就是喝了朝歌送来的毒酒才出事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装着酒水的白玉壶呈上。

  “命大?”朝歌细细嚼着这两个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着夜弦一系列的动作,朝歌二话没说,从她掌间夺走白玉壶,一饮而尽:“这样美味的酒,你竟说有毒?真是暴殄天物。”

  甜酒入腹,酿着火辣辣的疼。

  凡间的酒,何时这么辣过?凡间的毒药,又怎么奈何的了她?可此刻,她却恍然觉得之前的认知全都错了。

  若非如此,朝歌真的不明白掌间玉壶为何坠地,满树幻术的琼花为何纷纷凋零,还有她这冰肌玉骨的身体里,为何翻涌着刀山火海的痛楚?

  来不及多想,疼痛抽离了她的知觉,一个踉跄,她跌倒在一方黑暗中,甚至分不清那是子辛的黑袍,还是黑白无常的勾魂术。

  意识流失的最后一刻,她隐约看见夜弦阴森的眸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寒意,而她面上却佯作一脸担忧:“朝歌妹妹,你怎么了?明知这酒水有毒,怎么还?”

  她的声音渐渐被子辛的焦急与怒吼掩盖,一片混乱中,未曾有人注意夜弦微微抖落了指甲间的桃木屑。

  桃木,是降妖的利器。她明明是那样的苦心孤诣,却装出无意的模样。即便,根本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

  子辛抱着朝歌,如久困的笼兽,疯了似的冲了出去,绣着金龙素云的黑袍,远远扬起一阵尘土,那尘土渐行渐远,连一星点的情愫也不施舍给夜弦。

  五月,蔷薇满枝桠。

  朝歌这一昏迷,就睡了足足六个月,一百八十八个日夜,无论医术多高深的人,楞是救不醒她。

  子辛大怒,奖赏令下了无数道,却无人敢接。事实上,这事也怪不得别人,你说救一只银狐倒不是难事,可朝歌可不是一只简简单单的狐狸,她可是修行千年的狐狸精。这样个人物,纵是华佗扁鹊早生个几百年也是束手无策的。

  可子辛不愿信这个邪,他仍让人为她建最华美的宫室,装点最好的器具,妆最艳的容颜。他仍旧日日夜夜去看她,甚至日日夜夜督促官员建鹿台,为她祈福。到后来,他甚至把办公场所也搬了过去。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日,日头正斜,子辛难得聚精会神翻弄着奏折。

  彼时的朝歌,正无声的伏在他膝上,卷睫在斜阳中微微颤抖,像初夏荷叶上的露珠,灵动轻巧。

  或许是太过专心的缘故,又或是误以为又是幻觉的缘故,总之子辛没能及时发现这令人惊喜的霎那。

  直到那熟悉而陌生的娇媚之声再倾入耳骨,他才如梦初醒。

  朝歌侧着身子,樱唇微微扯动,那一双玲珑目扫过奏折上的行云流水,忽而就笑了:“有人要送王美人,王怎么还皱着眉头?”

  多简单的一句调笑,却教这个年迈的君王良久回不过神。良久良久,他紧握朝歌的皓腕,终于绽开一个笑:“你让孤等了好久好久……”

  这六个月,对银狐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可对子辛而言,却仿佛已是历经了漫世沧桑。

  他细细的凝视着怀中的美人,目光从她的青丝下移,一寸寸,仿佛要将她的血肉溶进骨子里。而朝歌也是难得的乖巧,任凭他这么看着,一语不发,只是那媚眼如丝的眸子,赤裸裸的写着诱惑。

  这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况且朝歌和子辛这一别可是别了整整六个月,日积月累的情愫在一瞬间进行华丽质变,然后促成了眼下的春光无限。

  十指相扣的手,青丝白发缓缓交缠,如水平静,似水温柔。朝歌依着这温存间,好似什么都记不得了,她的一双妖眸被子辛的眉眼所弥漫,青丝遮掩的狐耳只微微听见他说:“孤做了六个月的圣人明君,也该风流一回了。”

  言尽,朝歌只是妖媚的笑笑,又想起与他初见时的对话,白皙的双手不禁温柔抚过他额上悄生的白发。

  听闻,这人世间最无奈的感情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银狐仍旧是妙龄的容颜,可子辛呢?他还有多少时日?若是君亡我独生,那又将是如何的痛楚与无奈?

  朝歌没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媚眼如丝的勾着月华的魂,修长的十指一寸寸抚过子辛的肌肤,既而起身穿衣,甚是娴熟。

  她玉足轻点,拾起午后子辛丢在一旁的奏折,在那上面刻了一行小字,然后悄悄唤来守在殿外的奴,将奏折递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做贼心虚的爬上龙床,静静合上眼。而咫尺处突如其来的一阵温暖,让她措不及防的睁开好看的眸子。

  子辛搂她在怀,全然没了熟睡的模样,只安静道:“你刚才送出去的折子,是替孤答应了收美人放俘虏?”

  “怎么?王不愿意?”一声娇嗲的发问,缓缓沉寂在夜色中。

  子辛沉默了许久,莫名来了一句:“伏在孤胸口,睡吧……”模棱两可的话,让朝歌第一次无法分辨他的喜怒。

  这一夜,朝歌只觉无比漫长,昏昏沉沉着到天明时才微微睡下,醒时已是晌午,身边那抹熟悉的黑影却不见了踪迹。

  恍然间,一股怅然所失的迷茫浮上朝歌心头。她定了定神,想起了七阁,莫名心定了不少。

  六月初,岁月静好。

  朝歌倚着窗子,妖媚的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转眼已是一月,子辛再未来过她宫中,就这点而言,朝歌极度怀疑他是气恼自己私自批阅奏折的事,可细细打听下,他又确实收了美人,放了俘虏,顺带还一个人出宫去了。

  独居的岁月甚是无聊,朝歌便着了盛装,小小拜访了一下夜弦。

  她去的时候正是夜色如水,而夜弦一身青装在月下剪枝,甚为悠闲。

  借着轻柔的月光,朝歌猛然惊觉眼前女子容貌与自己竟是有三分相似的,难怪当日子辛会带她回宫,还真是便宜了她。

  “你们都下去吧……”夜弦幽幽低语唤回了朝歌的思绪,她扬起眸子,直直盯着朝歌。

  “你倒不怕我。”朝歌招牌式的妖媚笑,一双芊芊玉手勾起夜弦的青丝,“你瞧,连这一头青丝与我都是相像的,难怪子辛会喜欢你。”

  “我为何要怕你?不过是一小杯混了桃木与古铜木的酒水,便让你昏睡了足足六月,所以说,我若想杀你,你活不了。”她咬着唇低语,身子更靠近身后的桃木树。

  见此朝歌勾唇一笑,长长的指甲顷刻嵌入她细长的脖颈,道:“那你觉得,若是真斗起来,我们谁先死?”

  她一面说着,一面让她脖颈上的鲜血微微渗出,染红她的白玉指。

  朝歌微微一用劲,夜弦便疼的几近窒息,可她仍旧将怨毒的目光投向朝歌,用那底气不足的声音接话:“朝歌,我恨你,若是你杀了我,来生我也要化身为妖,千千万万年与你纠缠,叫你不得安宁。”

  “哦?”她卷睫一抖,媚色自眸底流转而出,道:“我送你的酒本就是无毒的,你何苦这么恨我?该不会是自不量力的怪我夺了你的宠吧?”

  “若是没有你,王一定会爱我。你可知道,他赐我姓名,救我水火,还亲手为我雕了一朵冰花。他这样的温柔,你有没有见过?我是不如你风情万种,可你不过是妖而已,你凭什么夺我的宠?”她声音凄厉,宛如啼血而死的杜鹃。

  “凭什么?”朝歌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唇角的弧度不由分说的深了不少,“凭若是没有我,你根本连承欢君下的机会都没有。你占了这样大的便宜,也该够了,这天地间,唯有我,才配永远陪他。”她说的那样自信,笑容妖娆明媚,仿佛可以灼伤夜弦的眸子。

  朝歌加深了手劲,却听得远处微弱的声音在说:王归宫了。

  正殿,烛火细。

  子辛才进正殿一炷香的时辰,便开始大怒:“混账,叫你藏好送去给朝歌的东西丢了?很好,斩。”

  简单利落,连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留给这个可怜的奴。

  近侍正拽着求饶的奴出殿时,朝歌殿内的侍女正音若黄鹂道:“王,朝歌娘娘多日思念王,不知王可有微末的空当?”

  这及时的相邀,让这小奴命得保一时。而子辛自然是屏退左右,欣然前往。

  方入了朝歌寝殿,却不见她人,唯见烛影摇曳,映着远处模糊而妖娆的身影。子辛细细瞧着,循着那身影寻到了月下的朝歌。

  彼时的朝歌半卧在树下,一身染着月华的红衣半遮半掩,竟是一粉雕玉琢的佳人。可奈何再灵巧的手,恐也无法将她一身妖娆的万种风情刻的入木三分。

  她的媚态子辛见的不少,可今夜却还是有不少独特之处。比如说,他预先想送与她的紫玉果实,此刻已半入她五脏庙了。

  见此,子辛也只能无奈笑笑,上前抱起美人。而朝歌亦是轻车熟驾的侧手反拥住他,用那被果实染成淡紫的指甲勾起一株紫果,送入子辛口中。

  子辛咽下桑葚,反握住她的玉指,声音风流而调侃:“朝歌你只是指上着了淡紫,便已让孤把持不住,那若是妆了容颜,岂不祸国?果然是,天生尤物。”

  “王,你也不差。”她咬着桑葚,妖媚而应,一如初见。

  再后面,两人自然是借着良辰美景,做该做的事了。

  而朝歌也借着子辛心情大好,小小承认了下上次私批奏折的事,声称下不为例,下次继续破例,顺便小小埋怨了下子辛回来的不是时候,若他再晚回来个一时半刻,她下手杀夜弦的阴谋可能就已经得逞了。

  “何必阴谋算计,孤的爱妃想杀谁,下令便是。”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冷漠无情。

  他对夜弦这样风轻云淡的态度,朝歌听着甚是满意。再不管夜弦口中冰花事件的渊源了,想来也不过是君王一时兴起的玩弄罢了。

  那夜之后,子辛的办公所又名正言顺的搬到了朝歌寝宫。只是这一次,他还亲自教她读书刻字,教她认天下形势,教她行军用兵之法。

  这般大的动静,俨然有传位于她的意思。这一下,茶楼又热闹了,传闻王最近听力和视力不大好,日日只见妲己,夜夜只听妲己耳边风,她要做什么,他便准什么。

  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真实的情况比这个要复杂的多。

  比如前日,某奏折奏问是否应继续扩张领土。本着多行善免遭天谴的原则,朝歌毅然决然说不准。而王一面点头应许,一面又似无意的分析着利害,到最后逼的朝歌不得不改口说准,然后命令下达。

  比如昨日,奏折问攻守之势,朝歌言守,子辛言攻,奴跪中间不知听谁的。此时,子辛又一通分析,末了不忘站起身子,冷着声音道:“孤说攻。”

  子辛修长的身影被黑衣修饰的更为好看,却也为他平添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加之他王者与生俱来的霸气与自信,朝歌最终折服妥协。

  再比如今日,这一人一狐意见再次出现分歧,子辛继续一番精辟分析,还未待他强行命令,朝歌已经善解王意的表示她很赞同子辛的看法。诸如此类的事,自三月前王许朝歌决政后便成了家常便饭了。

  其实说到底都是子辛自己的决断,可世人却都冤枉了朝歌,硬说她迷惑君王,祸害苍生。

  这罪名安的着实冤枉,可朝歌也不曾反抗。毕竟子辛也有少数服从的时候,比如说在关于周氏部落的制裁上,朝歌始终坚守柔待政策,子辛也少有反对。而另一方面,朝歌也明白,这是子辛实现她愿望的方式。

  成则千古共赞,败则千古共唾。如此无论成败,当真是都可共青史而留名了。

  只可惜朝歌清楚的很,成败早在最初便定了下来。而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历史,只得在心上埋下一个小小的夙愿,为了那个夙愿,她不惜牺牲一切。

继续阅读:(四)妆妖颜·七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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