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城。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
苏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十指交错，搁在庞大的书桌上，犀利的眼神从镜片后投射出来，看向了对面坐着的男人。
“好久不见了，西岛，似乎过得不错啊。”对于医生来说，病人见她的次数越少，间接表示病人的身体状况越好。
西岛戴着面具，呈放松姿态靠着柔软的椅背，只有面具眼眶闪烁出来的亮光，他仿佛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
“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面具后的他，看不到任何表情，冷漠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
苏素顿了顿，笑道：“西岛，放松点，为何我们每次见面，你都把自己绷成了一根弦。”
西岛垂头叹了一口气：“因为每次和你见面，我就要面对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
“我明白，你一直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
苏素表示完全理解。
面具后的西岛，低声笑了笑。
“最近有没有好一点？”苏素打开文件夹，开始记录，“做噩梦的情况有好转吗？”
“有。”西岛觉得很疲惫，一戴上面具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了。”苏素打开一盏温和的台灯。
“是吗？”西岛微微皱了皱眉，别过脸去，那束灯光跟着他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旁边的镜子上，光立刻变得刺眼起来。
西岛面对着镜子，一点点掀开面具，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充满着压抑且悲哀的脸。
——是孝俊吗？
“哥！”那个从小到大都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与他长得并不相像。
孝俊瘦弱温柔像个女孩，总会乖乖听长辈的话，学那些几乎快失传的法术。
弟弟的成长轨道一直是按着家族安排的那条道路在走——成为一名合格的驱魔师。西岛家的男孩必须选择一个进入福田家，继续所谓的契约——世世代代守护着福田家的人。那些古老而荒唐的契约，几乎快要找不到源头了，却又被严格的遵守着。
他曾经以为那是弟弟主动选择的人生，因为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到处乱跑，他喜欢过那种充满刺激动荡的生活，而不是被所谓的契约束缚得没有自由。
可是他却忘记了，自由是每个人都热爱且追逐的，弟弟也一样。当他真实接触到这一切时，才发现是如此的痛苦不堪，像在黑夜里奔跑，看不到光，看不到尽头。
——你可以过你的人生，像过去一样自由自在！
这是当初苏素给他出的主意。
——你可以做你自己，但是并不违背契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素关上灯，“上帝关上门的同时，没有忘记开一扇窗。找到那扇窗户，然后跳出去，就可以了。”
西岛苦笑着拉下面具：“我知道他一直活着，活在我的身体里，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面具下，一张晒得有些古铜色的脸庞，桀骜的眉眼中，露出了略微释然的表情。
“是的。当你自由了，他就可以安然离开了。”
苏素的声音，像一剂定心的中药，治愈着西岛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