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什么？没有啊。”她扫了一眼他后背，血肉模糊，怪不得刚刚扒衣服会痛，都粘在身上了。
“报复我以前欺负你啊。”泽拓闷闷地说，“你看，我今天伤成了这个样子也算是帮你报仇了吧，你刚刚，差点疼死我。”
“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呢。”宁鸢儿取来一瓶酒，问他，“涂酒么？”
“嗯。”他闷闷的声音。
“啊啊啊，啊噢，疼疼疼。”宁鸢儿不过倒上去一点点，泽拓就受不了开始叫唤了。她真的是用倒的，刚上去的时候是冰凉清凉的感觉，可是一瞬间就跟火烧的一样，火辣辣的疼。
“那，我还要继续么？”宁鸢儿捧着酒瓶，现在看起来倒是乖巧，没有一点清高之感了。
“先等等。”泽拓简直快哭出来了，“宁鸢儿，你是要谋杀亲夫么？”他挨打的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疼，结果这小姑奶奶帮他疗伤几乎就要将他治死了。
“你胡说什么，谁是我亲夫。”
“你不是我未婚妻么？”泽拓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而且，江卓不是还说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么，你看我救了你们全家人，你难道不应该嫁给我么？”
“闭嘴，你再胡乱说话，我就把这瓶酒都倒到你伤口上。”宁鸢儿羞得不行，开始放狠话。
“别别别，我不说了。”泽拓还在不时发出“丝丝”的声音，就跟一条蛇一样。
“我轻点，你忍一忍吧。”宁鸢儿于心不忍，放软了音调。
“嗯。”泽拓枕着自己的胳膊，心想，她未婚妻脾气其实还是挺好的嘛，刚刚不过是放狠话罢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手，不太敢动那伤口，动一下就停下来看一眼趴着的男孩子。随着她的动作，他的肩膀也一抖一抖的，却忍着痛，不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宁鸢儿偏头看他，发现泽拓正侧枕着头，眼睛胶着在她身上，见她看过来，咧嘴一笑，带着一点稚气。她被这样的笑容看乱了心，手一抖，泽拓立刻绷直了身体，笑容也变成了龇牙咧嘴。
他其实真的挺好看的。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宁鸢儿举着手，好像他下一句话说的不好，她就会下手弄痛他一般。
“因为我之前不喜欢你啊，所以怕跟你成亲之后会让你难过。我又没办法退婚，想让你主动解除婚约的。”泽拓伸出一只手，艰难地拽拽她的衣角，“以后不会了。”
“就好像我想嫁给你一样。”被嫌弃的女孩子心情不好，下手立刻就重了，撅着嘴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还不是一样要嫁。”泽拓哼唧两句，对她这种反应有点不满，“你还能说服你父母么？”
“谁说一定要嫁了。”宁鸢儿摇晃着头，一副小人得志的张扬模样，“如果丰尹打败了你，成了第一名，他可以提出解除我们两个人的婚约。”
“你是觉得他会打败我，还是觉得，他会要求接触我们两个人的婚约然后娶你？”泽拓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出现了，他的眼睛开始打量宁鸢儿的房间，“你觉得丰尹喜欢你？他会喜欢到背弃朋友？会喜欢到不管家族利益？会喜欢到娶你？”
他口气实在太差，宁鸢儿听着觉得刺耳：“怎么在你口中你朋友好像一文不值的样子。你不会是嫉妒人家吧？起码人家比你善良。”
“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泽拓听她一直在夸丰尹，心里酸溜溜得不舒服，明明是他未婚妻，怎么胳膊肘一直都往外拐，一点都没有做自己女人的自觉。
“这跟认识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宁鸢儿将酒瓶放下，“当时你踢球，踢到了我脸上，你可一句话都没有说。是你朋友，丰尹，一直都觉得愧疚，经常来看我的。有这样的朋友，你竟然还在被后这么说人家。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他真是瞎了眼和你做朋友。”说完，起身就要走，一看就是生气了。
泽拓连忙拉住她，支支吾吾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那个，你，上次的事情。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哦——”宁鸢儿显然不接受这样的道歉，站在那里就是不动，磨人得很。反正论冷战，没人是她的对手。
泽拓一向都是骄傲的，没做过这么低声下气道歉的事。也不是说有多么觉得拉不下面子，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好意思，开不了口。他宁愿拿一些物质补偿，对方知道他的歉意和诚意就可以了。但是，宁鸢儿显然不是能够这样打发掉的人。
他的脸憋得都涨红了。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她真的没听清，泽拓的声音太小了。
“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泽拓的声音总算大了一点。
“好啊，我原谅你了，看在你救了我爸的份儿上。”宁鸢儿小头一扬，露出一个笑容，重新坐到泽拓身边，“我继续帮你擦一下酒精。”
“嗯。”泽拓总算是安静了一会儿，等着自己脸上的热度退下去。
宁鸢儿问了他几句宁霖琦的事情，泽拓一一同她说了。江卓人来到这里想要找到有头有脸的工作太难了，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可能性。所以宁霖琦能够去做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属于下层人做的那种。
他做的工作就相当于给妓院看场子做打手，把那些喝醉酒闹事的客人架出去，把那些不交钱的客人打一顿。所以他才会夜里工作，白天休息，和一般人的作息都不相同。
昨天晚上是遇到同行闹事了，所以一群人打成了一团，泽拓去的时候宁霖琦被吊在柱子上，好像是在展示给众人看。他想要上去把宁霖琦救下来，结果被人看到了，也跟着挨了打受了伤，后来还是陈伯给了几个钱才把他们救出来。
听着泽拓说话，宁鸢儿一言不发，手下的动作也停了。泽拓转过身子才看到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沉思，脸上的表情带着悲恸，一眨眼竟然掉下来一颗泪珠。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泽拓手忙脚乱坐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她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没有哭过，现在，不过听他说了一段话，怎么哭得这么惨兮兮的。他伸出手想帮她擦掉眼泪，却被宁鸢儿躲过去了。
“没事，我就是觉得，我爸太不容易了，我心疼他。”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一眨就掉一串儿泪珠。宁鸢儿用手将自己脸上的泪抹干净，却很快，第二波泪水又流了下来。
“我当初就是不愿意到这里来，我爸偏要来，说维洛国怎么怎么好，现在到好。那破工作比起在国内的差多了，还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好在哪里呀。”她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泽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听着。
“不准笑话我。”她瞅他一眼。
“不会的。”泽拓很想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拍拍她的后背，但是后背太疼，胳膊抬不起来了。
“好了，说完了，我没事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好，”泽拓还是对她许诺，“以后，我会多关照一下的，你不用太担心。”
“嗯，谢谢你。”宁鸢儿终于不哭了，可是还是觉得心口梗着东西，难受。
“嗯。”泽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又伏倒在矮榻上。余光一扫，看到了挂在窗前的风铃。
“那个是丰尹送给你的？”
“嗯？”宁鸢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在空中转着圈的粉色印花布料，“是，替你送的赔罪礼物。”
“笨蛋。”泽拓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宁鸢儿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这下子，刚刚那悲凉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我说，你就是个笨蛋。”泽拓又重复了一句，“你以为那是什么宝贝么？丰尹给女孩子送礼物，永远都只会送这么一个东西，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一次性买了很多个放在家里面，就等着这样的情景好拿出来用。”
宁鸢儿听到这句话，心里将信将疑。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花花公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这群女生都以为他用心用情，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用心。所以，你不要以为他是对你有意思，他对其他人都是这样的。”
“我又没说，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宁鸢儿不看他，嘴里念念有词。她其实是想过的，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心动。但是，她才不会承认呢。
“没有就好。”泽拓不太相信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她：“喂，你没给他回礼物吧？”
“关你什么事！”宁鸢儿没好气。完全是因为对方猜对了，心里不舒服罢了。总觉得在泽拓眼中，她就是一个喜欢男人却追不到的女孩子。
“笨蛋。”泽拓又骂了一句。
“喂，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啊！”宁鸢儿推他，“怎么总是骂人。”
“笨蛋就是笨蛋，”泽拓声音也大了，一脸桀骜不驯，“在维洛国，女生给男生送礼物，意思是喜欢他，是表白的意思。他如果收了的话，就表示他答应你们之间要交往了。”
“啊，是这样啊。”宁鸢儿被吓到了，可是心里也有一点点兴奋雀跃。这么说来，丰尹是有点喜欢她的了？
“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们如果要交往，是什么？是一个有婚约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交往。是红杏出墙。在江卓，做出这种事的女人不是都要浸猪笼么？”
“你才红杏出墙呢，你才浸猪笼呢。”宁鸢儿心里惴惴不安，急忙解释道，“我们之间没有交往的，我是按照江卓的传统给他回礼的，他都知道。”
“嗯，那就好，否则的话，我也救不了你。”泽拓开始恐吓她，“以后呢，离这些男人远一点，不然，被有心人利用，你不仅会被退学，还有可能被抓起来。”
“这么恐怖？”她不怎么相信。
“维洛国的女孩子，就是这样。”
宁鸢儿皱眉头，脸上明显可见的惶恐神色。泽拓心里觉得好笑，却不表现出来。
门外汽车声响起，陈伯带着医生走进来，两个人这才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