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瓷市比家中繁华许多，云禄带着容芷到处转悠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广告画上的女郎正在朝着她微笑，这些女郎的打扮都十分摩登，越发显得她像是一个土包子了。
“这里干活的机会也很多，我们转转，看看有没有你能够做的事情。”
果真，不一会儿容芷就发现了一个招聘启事。
“这里有一个，做简单的杂活的，收拾服装道具。”她指着门上贴的告示说。
这是一家歌舞厅。
“行吧，我带你进去问问。”
面试的程序很简单，问了容芷几个问题，就通知她可以晚上来上班了。
“晚上上班？”容芷显得很惊讶。
“对啊，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晚上上班吧。”
容芷看看云禄，寻求他的帮助。
“歌舞厅都是晚上开的，你就在后面收拾东西就行了，大家都在前面跳舞。”
容芷还在犹豫，管事的人却笑了：“怎么，觉得我们这里不是什么正经的做生意的地方，所以不敢啦。其实这里就是大家听个歌，一起跳跳舞的地方，跟妓院是不一样的。不过嘛，很多人来我们这里，都是想红的，做歌星。你这个样子嘛，还差得远，没有人愿意捧你的，安安静静给这里的红角收拾收拾衣服就行了。”
“那，那好吧。”容芷最终答应了下来，她觉得，云禄是不会把她往火坑里面推的。只是回家之后，她跟母亲解说晚上工作这件事多费了一点口舌，最后也还是云禄和葳蕤出面解释了一番。说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在外面等着，干完了这一晚不是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么。
晚上上班的时候，容母果真是跟着去了，就在后门等着。她们刚刚从前门路过的时候，容芷才发现，这里有多么热闹。大门上方的霓虹灯闪烁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而那些穿着艳丽的女人挽着男伴，说说笑笑进了门，还有许多人是一个人来的，看起来都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她进了后台，见到了白天那个管事。
“快过来，时间很急的，我先告诉你今天晚上要做什么。”她将她领到化妆间，拿出几件衣服给她看，“记住顺序，待会儿，从那边会跑过来一个穿褐色衣服的女人，你就要将这件白色的衣服递给她，然后帮她找白色的披肩和白色的羽毛头饰，还有手套，鞋子也要找到配套的。”
容芷一一记住了，甚至觉得脑子有一点不太够用，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哎，来了来了，快快快。”一个女儿跑进来，管事拉着她上前面去。
容芷什么都来不及问，只是被人推着，手忙脚乱地递东西。
“新来的？”女人抬头问了一句。她的脸上画着大浓妆，现在看上去，有几分魔魅，但是她还是漂亮的，像是一个妖怪。
“啊，是的。”容芷点头答应，“小姐，请问您还需要什么东西？”
“帮我把头发盘起来。”
“好的。”她经常帮妈妈盘头发，所以手很熟练。但是盘好了之后女人却不满意。
“高一点，我又不是老太婆。”
“哦，好的。”容芷又将她的头发拆下来，重新盘，“其实，无论您做什么发型都特别漂亮呢，我也很想像您这样。”
“哼，倒是会说话。”女子笑笑，“不过呀，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还差的远。至于以后嘛，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她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妆，听到有人叫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白色羽毛绑到头上，晃了晃，确定它不会掉下来，就上台去了，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个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女孩子。
“怎么样，还能跟得上么？”管事的来问了她一句。
容芷觉得还好。
“那个，现在是场子里面最红的，赚的钱也是最多的，有不少人都想成为下一个她，甚至取代她，但是嘛，都不成功。不过，她年龄也不小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都喜欢嫩的，说不定呀，这时候快到了。”
容芷可不会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笑嘻嘻地表示：“我看她长得可漂亮了呢，就算以后不想唱歌了，也一定会有个好归宿的。”
“确实会说话。”管事的人笑笑，嘱咐她好好做工作就出去了。
这一晚上容芷帮忙换了三套衣服，她觉得那女子说话的声音都有点不对了。
“现在这个季节，也没有梨子，您回去可以弄个凉毛巾敷在嗓子外面，然后喝一点淡蜂蜜水。好像罗汉果也不错，但是我不太了解，最好去问问医生。我觉得吧，唱歌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其实也很累很苦的，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容芷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她喜欢唱歌，唱时间长了就会嗓子疼，要是不经常唱，就会忘记怎么唱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接受她的心意，似笑非笑的通过镜子看着她，好像在说：瞧你急成了什么样子，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是的，我知道了，你是来拍马屁的对吧，刚刚过来，想要讨好我过得好一点，我都懂的。
不过容芷看不出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之前一直挺敏感的，但是今天可能过于兴奋了。
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之后，容芷还要留在这里将所有的衣服道具都收拾好。她们总是胡乱丢东西，只想着拿东西赶紧逃离这里，所以像她这样的打杂工就十分辛苦。干完活回到家，她觉得特别困，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时候，容芷就没有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么手忙脚乱了，虽然昨晚当红的茉莉没有来，有两个人代替了她上台，却也没有她那样需要那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没有茉莉红吧。
趁着这个机会，容芷就站在后台，听前面的歌声。
这个女人唱的是一首快歌，节奏感强，搭配的乐器是萨克斯，讲述的好像是女子对自己不解风情的丈夫的抱怨。听了一遍，容芷基本上就就将词和曲记住了，其实这首歌很简单的。在台上的人唱第二遍的时候，她就能跟着一起唱了。但是容芷不敢大声唱，只敢小声哼唱。
“我买了一件新衣服，正红的底儿白色的花儿，在你面前走了一遍又一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你，不耐烦的抬头，皱着眉头问‘你，又在做什么’。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看我漂亮的新衣服，我想你，夸夸我，夸我年轻又美丽。可是你，却不懂，只会对我大吼大叫……”
一曲完毕，台下传来鼓掌声，容芷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赶紧去翻找衣服。
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这份工作，虽然有一点点累和忙乱，但是每天都能够听到音乐和歌声，她觉得和快活。所以，在面对着茉莉的时候，都能不自觉的将歌曲哼出来。
“小姐，您觉得这样好不好？”她笑得开朗快活，却让茉莉越发的不喜欢。来这里的人，许多都被生活磨得十分辛苦了，可是她却是一个例外。自己活得不开心，别人却像是一直快乐的百灵鸟，茉莉真的很想将身后的女孩子扔到池塘里面去。
“挺好的。”但是茉莉控制住了自己，她才是这些人最羡慕的那一个，她是最红的歌星，还有无数男人为她疯狂。想到这里，她高高傲气自己的头颅，显得越发得骄傲，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容芷听到她的夸奖很开心，说：“这是我拿我妈还有一个好朋友练手，练了好久做出来的新发型。”
“嗯。”茉莉听了点点头，怜悯地送给她一个微笑。
茉莉上台了，她今晚唱的是一首新歌，曲调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她的嗓音沾了一点点沙哑，听上去像是写满了故事，所以唱这种娓娓道来的歌很合适。
容芷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难怪她会红，是因为很多人听了她的歌被感动了吧。
“你曾说过，在你落魄之时，你说，总有一天，你会给我最好的生活，让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嫉妒我。可是现在，你已经站在了最高峰，却不肯低下头来，看一眼渺小的我。我远远的看着你，不敢去打扰你，看着你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带着她穿越繁华。你们相视一笑，世界因此绚烂，我知道，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曾经的记忆，已随风走远，曾经的人呀，也消失不见……”
莫不是，她真的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才会唱的如此有感觉么？
茉莉下台之后，走到桌子边上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今晚自己又唱了五首歌，说什么是为了昨晚她不在这里的补偿。看来，她要两天不上台才对。还好，终于将今晚熬过去了。如果，她能够找到一个有钱有势的人依靠着，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了。自己的那些追求之中，哪些比较靠谱呢？
哎，真是可惜了，其实她最欣赏苏睿之，直视对方好像对她并不怎么感冒。
“为什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她问容芷。那种怜悯地小心翼翼地生怕伤害到你的眼神。
“刚刚听了您的歌。”容芷虽然打扮的有点土，但是细细看去u，她长得真的很可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她特别幸福。
“说，我的歌怎么了？”她想回去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听了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容芷急急地问，“那个，您现在还好吧？其实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也是这样的，她嫁人之后，那个男的还对她很好，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还举办了婚礼。然后，我朋友就单方面离婚出国了。”
“哦？”茉莉觉得有意思，即使在沉瓷市，这样的女孩子，好像也不是很多，而且，看容芷这个土包子样，真是想象不到她会有那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朋友。
“那个，我就是想说，您不要再为了这种男人伤心了。您看您，现在活得多好啊，一定把那个男的气死了，他现在一定在后悔自己没有珍惜您。”
茉莉这才听出来，容芷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呵呵，你误会了，刚刚我只是在唱歌而已，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啊，是这样啊。但是，我听您唱歌，还以为您——”容芷本来有点不好意思，可是马上就释然了，“这表明，您唱歌是真的特别好，我都被迷惑了呢！”
“呵呵，”茉莉轻轻笑两声，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的可爱之处，“谢谢你的夸奖，我觉得很开心。”
“那就好，您总是唱那种哀伤的歌，我真的怕你不开心呢。”
“嗯，谢谢你，我该走了，再见。”茉莉收拾好东西，提着自己的小包走出去。
“好的，再见！”
她似乎，真的很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