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狗眼不识贵人,竟不知郡主……”那县官自然是吓的头也不敢抬。那店小二与几个小厮自然更是吓的哆嗦:“是贱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了您,您就高抬贵手,贱民家中还有老小,饶了贱民的命吧!郡主。”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也是跪了一地,孟環素环视了一周,开口道:“俗话说,不知者无罪。百姓本郡主自然就放过了,不过‘大老爷’……”
那大老爷连连磕头,眼见那额头冒出点点血迹,口中带着哭腔唤着:“饶了罪臣的命吧。”
孟環素嘴角扬起,爽朗道:“若是饶了你也成,本郡主来这也有数日了,倒是在群众口中说出‘破家知府,灭门县令’这一说。本郡主且听百姓们说说,你这黑心的县令,该不该饶?”
“不该饶!”
“不能饶了他!”
“狗官!不能饶他!”
百姓一阵喧闹,那县老爷跪在地上自然是忐忑不安,连连冒着虚汗。不停向孟環素作揖:“郡主明察,小人怎胆敢做出残害百姓的事呀!郡主明察!”
孟環素寻了张太师椅坐下,指尖轻轻叩着桌子。慢条斯理道:“桫椤,你放百姓们进来,今日,本郡主就听听这六郡县的民间疾苦。”
和尚听闻,做事也是麻利。小厮自然不敢拦,一众百姓就把衙门封了个水泄不通。
待这狗县官的罪行一一列举完,孟環素发现,以至亥时。衙门中已经燃上蜡烛,满堂皆静,哪怕是落下根针也能听得清楚,那狗官如今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的诚然也说不出半个字。
和尚取了茶水,细心为孟環素斟上。茶碗盖子磕在茶碗上的声音吓的狗官一惊,只听孟環素慢悠悠道:“如今,单不说你得罪了本郡主。买官受贿!强娶民女!贪污官银!胆敢官官相护?按我朝律法,此罪……当诛!”
那后两字,孟環素咬牙切齿。把狗县官惊的跌坐在地上,只见一股清流在他裆间流淌。孟環素不禁嗤笑道:“如此不禁吓,真是难为了你做官数载,贪。官也不是那么好做吧?”
县官慌乱道:“你……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算……就算你是郡主,那……那又如何?咱们就算是到陛下面前,我……我也是不怕的!”这县官倒是会垂死挣扎,孟環素自然不吃他这一套。
“如今倒是会要证据了,可见,你也不是一无是处。适才本郡主记起,前两日你看上了赵家姑娘,并屠了赵家满门。此时,她或许在你的后院吧?桫椤,你去瞧瞧,把赵姑娘带上来。”
桫椤脚步快,面上也是少有的沉稳。不过认识他几日,一般都是不太正经的样子,难为他出家了。桫椤风风火火的走进前衙,带的不是一位姑娘,倒是一群莺莺燕燕。十余个女子倒是没地方跪,只能略略揖揖身,孟環素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礼节。
只见其中一个女子走上前来,垂着眸子道:“郡主,小女便是赵氏芳儿。郡主大恩大德小女……小女……无以为报,此生甘愿做牛做马。”孟環素略略扶额,道:“你做牛做马倒是不必了,我且问你,眼前的县官,你可认得?”
赵芳儿撇了撇眼,泪珠便夺眶而出,咬牙切齿的哽咽道:“就是这狗官,强娶小女,杀了我阿爹、阿公。”
那狗官见是万般抵赖不得,面如死灰。猛地起身,欲冲衙门柱子,桫椤哪容他此刻去死,飞身一闪,那狗官便被扔在了地上。
孟環素起身,喝道:“把这畜生给我押入死牢,严刑拷打,定能吐出来点什么,其余的便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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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破庙,已近子时。一众乞丐见孟環素回来了,齐齐在门外迎接,纷纷叩拜:“见过郡主。”想必此事已经在这镇子传的沸沸扬扬。孟環素见为首的赵婆婆年迈也跪在地上,不禁心酸,连忙将她扶起,轻声道:“赵婆婆,你看,我给你带回来谁了。”
众人向马车望去,揭开马车帘布。清秀的面庞不是赵芳儿还能有谁?婆孙俩一见纷纷大放悲声,就连同孟環素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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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众人睡了个好觉。孟環素便带着乞丐们搬到了衙门里,衙门自然是有银子,孟環素便令桫椤捡了小袋银两,上街买些衣食用品。
夏天难免闷热,孟環素首先到了成衣馆挑了身清爽的衣裙。鹅黄色的暖色流纱裙虽不是名贵的布料,加在孟環素身上偏偏便令人移不开眼。和尚才仔细瞧见孟環素干净的眉眼,不禁瞠目结舌:“原来竟是珍珠蒙了尘,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也不为过。”
这话惹得孟環素欢喜,眸子便弯成了一对月牙。夏日微风也忍不住拂她头乌色浓密的长发,几丝飘在鬓间,不由得另和尚看的痴了。
“你未见过我家长姐,我家长姐那眸子生的如月亮清澈,真真令人自叹不如。”孟環素停在一处卖蔬果的小贩前,那小贩立刻认出孟環素,意欲磕头,孟環素拉住他,微笑道:“你只需将我与一般人看待无妨,你这蔬果我见不错,我便都要了。”
那小贩作揖道:“郡主昨日另满六郡县的百姓信服,草民也是打心底眼佩服,谁说女子不如男子。这点蔬果,算我孝敬郡主,还请郡主笑纳。”
孟環素摇头:“平日里那县官不少克扣你们,我且知道。这点银子我也会一五一十给你,谢谢你了,帮我送到衙门中吧。”
那小贩心中的信服感不禁又升上去三分:“郡主仁义,草民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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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洗干净后,其中有几位女眷倒是会煮饭。孟環素便清净下来,等着饱餐一顿。只见和尚神神秘秘的坐到孟環素身前,小声道:“如今你打草惊蛇,六郡县只怕不能继续容身,你打算什么时候会郢都?”
孟環素晃了晃手中的茶碗,懒洋洋道:“谁告诉你,我要回郢都了?”
和尚皱眉:“你一个弱女子又且身份尊贵,你不回郢都,你要去哪里?”
孟環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丝毫没有半点闺秀模样,依旧道:“只不过投了个好胎罢了,你何须介怀?”孟環素素来厌烦凭借身份,而碍于某些事情。
“我倒不是介怀你的身份,如今你身份暴露,初见你时,如果我未出现,只怕你已是刀下亡魂,如今我怕……”
和尚垂着眸子,长睫毛的暗影垂撒在他白皙的面颊上,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孟環素轻轻叹了口气,道:“待我安顿好这些人,我们再走也不迟。”
和尚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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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晚,皓月高高挂在空中,闪闪发光的流沙平铺在银河上。孟環素来了兴致,斟上了杯民间的竹叶青,仰着头观赏着天见的那轮月,离开数日,倒是有些挂念娘亲,孟環素的人生中头次感到伤怀。
数十人其乐融融聚在衙门中,几个婶子来来回回的端菜,年老的人则在桌上津津乐道五湖四海中的野史趣事,孟環素觉得,她活了十七载,从未有过今日如此温馨。
赵芳儿烧的一手好菜,荷叶粉蒸肉、卤蒸黄花鱼、油焖笋子……琳琅满目不禁令人食欲大开,所有人纷纷赞誉这一双巧手,何人能有幸娶回家也是上辈子积福,赵芳儿脸皮薄,脸红到耳根子,又惹大家笑了一通。当然,孟環素与和尚也终于饱餐一顿,饭间,老少纷纷敬酒给孟環素,她自然是不禁酒量,几杯酒下肚,便惝恍迷离,烂醉不醒。
为难了和尚,将她背到房间。赵芳儿端盆水,仔仔细细的为她擦拭,孟環素半梦半醒中胡言乱语、醉话一通,和尚心中想着待她醒来定少不了打趣她一顿。
夜色愈来愈浓重,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蛐蛐叫。和尚待众人入睡,捧了坛子烧酒,脚尖轻点轻而易举的便登上了房顶,他认为这样颇有品味,和尚突然想起,有酒有月,戏文中闯荡江湖的盖世英雄们自然是少不了吟诗两句,可他才疏学浅,脑袋里除了佛经,他倒不会作什么酸诗来听,一时间,和尚的心灵感到些许悲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