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蒸汽似乎氤氲了二人的面容,将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段眠霜的发问,诸葛辛也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久久无法自拔。他轻抿了口茶,连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苦涩,“当年大理寺卿一事,是义父之错。”
一句话,带着几分悔恨,几分遗憾,仿佛来自于一个年过半百老人的忏悔,让诸葛辛平日里精神抖擞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似乎在瞬间老了几岁。
之前,沈红的话和锦绣楼之人彻查此事的结果,都让段眠霜不由自主的对诸葛辛产生了怀疑,可没想到的是今日自家义父居然主动的同她提起了此事。
诸葛辛一阵轻咳,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着段眠霜看去,“义父知道,你因为此事同义父产生了隔阂。当日义父一见到那女子便觉眼熟,又让复淳暗中查探,这才知晓她竟是当年大理寺卿的女儿。”
一边说,诸葛辛一边苦笑着摇头,似乎是在感慨着如斯这般的巧合。
所有一切被陡然之间挑明,段眠霜心中也产生出一股如释重负之感,有些疑惑的朝着诸葛辛看去,“义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纵然听过沈红所说,可段眠霜仍旧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以及自己眼前的义父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年…”诸葛辛缓缓抬头,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义父同大理寺卿本是关系融洽,亦将其引为友人,可谁知其后受到奸人挑拨,竟是将无数脏水都泼到了大理寺卿的身上。义父信以为真,便直接上书陛下,大理寺卿一家才遭流放。”
“奸人挑拨?”段眠霜一脸的若有所思之色,似乎是在判断着此事的真假。
诸葛辛却是不在意,更多了几分落寞之色,“都是义父糊涂,那人当年是义父府中一幕僚,由于相交多年,义父竟就那么信了他的鬼话。”
眼前之人,目光中皆是痛苦之色,让段眠霜逐渐放下了防备,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义父,让她颇为震动。
已经有多久,自己和义父未曾这么好好聊过。
沉默了片刻之后,诸葛辛再次出声,“大理寺卿一家被流放,我便也未曾多想,可谁知那幕僚竟是背后又做了手脚,竟想要置他一家人于死地。若不是因为那日偶然看到沈红,怕是义父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此事,也不会有机会赎罪。”
诸葛辛所说的一切,都逐渐同沈红之前的说辞对上,毫无偏差。
“那义父又是如何得知是幕僚所为?”对于沈红的事情,段眠霜不敢掉以轻心,自然是都要问个清楚。
当年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就算查证也没什么办法,除非能够找到当年义父口中的幕僚。
说起幕僚来,诸葛辛叹了口气,“之前复淳彻查,所有一切才水落石出,大理寺卿刚正不阿,当年秉公处理了不少案子,却也给自己结下了不少的仇家,那幕僚恰好便是其中之一。大理寺卿死去之后,那幕僚便一直待在相府之中,直到前几日义父才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
话音落下,刘复淳也跟着上前一步,有些愧疚的冲着段眠霜点了点头,“当年一事我也清楚,却没想到那人如此歹毒心肠,也幸好沈红小姐相安无事。”
当年的事被人缓缓掀开,于段眠霜来说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怀疑的人便是义父,也幸好自己这个义父没有让她失望。
可不是义父,那一直隐藏在长安城中的人又是谁,帮助万梓林逃跑,又光明正大在帝都一夜之间添置了那么多店铺。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思索无果之后,段眠霜微摇了摇头,转身冲着涵香抬了抬手,女子也即刻会意。
涵香离去之后,段眠霜才开口发问,“那幕僚,如今可还在?”
“那是自然,当年他自己造下的孽,还是由自己偿还比较好。”
说着,便有两个侍卫将人给押了起来,直直跪在了段眠霜的眼前,脸上是一副不服气之色。
女子轻轻一笑,如同古井无波的眸子瞥过来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其目光中的恨意,对诸葛辛的话也更信上了几分。
“当年之事,可是你做的?”
她不疾不徐出声,来人却是一阵冷哼,“少来这些假惺惺的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那幕僚仍是一脸不服气之色,说出的话亦是咬牙切齿。
段眠霜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又凑近了几分,“别着急,所有一切总会有个结果的,当年之事也不会那么简单过去。至于要杀还是要剐,不应该由我来决定。”
一来一往间,沈红那边也得了消息,出现在了鞠芳斋中,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来路之上,涵香已经将这里今日发生的事大抵同沈红说了一遍。
时隔多年,那伤疤被再次提起依旧是痛的刻骨铭心,以至于眼眶微红,“小姐。”
段眠霜宽慰般的拍了拍沈红肩膀,“傻丫头,哭什么,你爹娘冤死多年,怕是死不瞑目,今日事情水落石出不论如何都算是件好事。”
随着沈红的出现,那幕僚的神色也随即激动了起来,张牙舞爪的仿佛想挣脱控制朝着沈红扑去,“你竟然还没死,为什么!”
他青筋暴起,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暴躁起来,恨不得现在挣脱控制上前掐死这个女子,让沈红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带着恨意朝着那幕僚看去。
“是啊,我没死,而且还活的好好的,现在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
沈红作为大理寺卿之女,自然也是胆识过人。且她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报当日之仇,谁能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事情居然重新出现了转机。
看到沈红之后,诸葛辛上前一步,对着沈红深深鞠了一躬,“沈姑娘,当年若不是因为我轻信于他人受到了挑唆,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场面,是老夫有愧于你。”
一个当朝丞相,能做出如此举动来已经是着实不易。
段眠霜静静看着眼前场景,一言不发。
她清楚,所有一切都要交给沈红自己去了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沈红才别过了目光,“丞相不必愧疚,所有的错都在他,是沈红以前误会丞相了。”
以前她一直坚信幕后之人就是丞相,而如今才发现竟是另外一种结果,心里的负担也慢慢放下。
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