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你，”我轻轻笑开：“连本尊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走了这么久，城主府果真是没有人的。
东华不在我晓得，可是琅华……又去哪了？
我微微恍神的功夫，身前突然掠过一道人影，扑过来跪在我脚边。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合欢？
她一身狼狈，发丝散乱，面容亦是含着深深惊惶。
“神尊，神尊，”她急切的开口：“那些人……带走了溪泽神帝，神帝他——”
“我晓得。”
我涩然开口，伸手拉起她来，安抚道：“魔兵闯了浮屠，你可有事？”
合欢稍稍平静下来，摇头：“听他们说好像是魔尊有吩咐，无论如何不得动合欢树，我躲在那些合欢里，这才躲过一劫。”
我颔首，又问道：“那琅华去哪了？”
“海皇被溪泽神帝派出去给炎帝看病了，神尊离开的第二天走的，至今未归。”
我扶额，魔域真是会挑好时候。
不过，若是我们都在，那些魔兵也不敢过来随意撒野。
“好了，我回来了，”我拍拍合欢的手，柔声安抚她：“不要怕了，我回来了，他们不敢再来。”
合欢点点头。
“把城主府拾掇一下吧，”我环视一圈：“我就在这住着，等着魔尊大婚，再去魔域。”
届时，魔域必须为他们做过的这一切付出代价！
我敛眸，压下眼底一番凌厉。
是夜。
我仰面躺在合欢林里最壮的一颗树的枝干上，拎了个小酒坛子，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
下方就是阿阮的墓。
我活了这么久，可真正的好时光却只有十三万岁，自从十三万岁那年的天地动乱后，我几乎没再出过苍渊。
与世隔绝的日子过的十分乏味，但也算安稳。
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我几乎褪去了五感，一整颗心都被磨得清清冷冷。
可是如今，似乎它又苏醒了，又活过来了。
又如同年少那般，鲜衣怒马，热烈张扬，看见不平就习惯去管，也不论后果如何。
“你回来了？”
我枕着手臂，偏头往树下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下头，碧眸蓝发，姿容清雅绝伦。
更深露重，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可纵使这般，我也晓得，他脸色必定不好看。
“精卫呢？炎帝的病情可好？”
琅华还是不语，却是身形一动，翻身上了树干。
“主人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你还有心思在这喝酒？千阙！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愕然，旋即冷冷一笑，反唇相讥：“纵然我如今在喝酒，那我回来的时候也该比你早些，况且我的身份是北帝，而你为西界的守护神官，苓玄失守的责任，无论如何也不在我身上吧。”
琅华一怔，周身怒意淡了几分。
我复又懒懒躺下：“况且，着急有用吗？如今魔域守卫森严，谁能进的去？即使进的去，你又能晓得哥哥在哪？”
“主人在魔域？”
琅华一动，就要起身，我反手抓出他衣摆，厉声喝道：“回来，琅华！”
“有意义吗？”
我眼里覆满冰棱，直直盯着他：“你这么冲动，有意义吗？能救得出人？还是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那也比你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好！”
琅华一改往日柔和，变得分外暴躁。
“你不晓得，千阙，”他说：“你不晓得主人有多苦，他对你一直存在一种极致的矛盾，你是亲人，同样也是他母亲情敌的女儿，”碧眸升腾起浓浓的失望，琅华动了动嘴唇：“千阙，可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在他心里，你一直是亲人。”
“可你呢？”琅华语气一转，直直刺向我：“主人在你心底的位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若今天是天帝或者那个凤族太子出事，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喝酒，跟我说从长计议？”
我怒从心起，不重要？琅华居然跟我说溪泽对我而言不重要？
不重要，我又何至于一入城主府就心神激荡而吐血？何至于生了覆灭魔域的心思？
酒坛猛的被我摔出去，砸落在地面上，轱辘轱辘的滚了两圈，里头酒水撒了一地。
“我没有心，”冷冷的盯着琅华，“你也知道我心里就有缙晔，或许隐穆在我心里的地位也高于你们，所以，”我朱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却没有半分温度，“你可以走了，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微风吹来，拂过一地酒香。
琅华脸色铁青，抿嘴不语，亦是不动，就那么看着我。
那双碧色眸子里情绪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令人不敢细瞧。
“不走吗？”
我挑眉，被气笑了：“我走！”
话音未落，我身子一歪，便直直的向地面掉落下去。
白衣飞扬，那一刻，我望见琅华惊慌失措的面容，他飞速掠下来，试图接住我。
可有人比他速度更快。
来人一头白发，在月色里渡上一层泠泠光华，面容生的虽不如琅华绝美，那一身气韵却轻轻松松就压他一头。
我笑了笑，卸去一身的刺，伸手环过来人脖颈，蹭了蹭，语气软糯：“这才隔了一天，你怎么就来了？”
隐穆正杀气凛冽的盯着琅华。
听了我的话，他周身杀意才散了些，言简意赅的解释：“我收到消息，苓玄失守，浮屠大开，怕你出事。”
我叹了口气，方才的怒意已经散的毫无踪迹，可看隐穆样子，显然仍旧气的不轻。
“算了，”我扯扯隐穆，软声道：“我有些冷了，隐穆。”
余光瞥过琅华，见他神情几不可见的一动。
上次在溪泽苏醒，抱我出灵虚镜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扯着溪泽的袖子，为他求情的。
隐穆这才彻底别过眼，轻轻应着：“那我们回屋。”
我将头彻底埋在隐穆怀里，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任由隐穆这么抱着我往回走。
走出几步，隐穆却又停下来。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经久不息。
“海皇，本帝警告你，若再出言不逊，可不是今日这么容易就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