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苓玄谷的路上,我一直都在琢磨涂山夫人那番话。
丹砂笔,妙笔丹砂——
这不是缙晔涅槃前给我作的画嘛,自从合欢再度给了我,我便一直贴身收着,从未离身过。
那幅画里头藏了东西?能藏什么?我又不是没仔细看过,上头真的只画了一个我而已。
刚踏入了苓玄谷,我就察觉不对。
有魔域的气息闯入过!
我心尖跳了一跳,整个人都骇的绷紧神经,飞一般的掠向浮屠城。
苓玄谷……西界苓玄竟也闯进了魔域的人!
似乎来的这批魔人纪律甚笃,苓玄谷并没有遭到破坏或者有什么迹象,堪堪只是我嗅到魔域的气息而已。
但愿……但愿他们只是像去青丘一样,扔个尸身什么的就罢了,千万……千万不要毁坏浮屠城啊……
这样的呼喊停在我抵达浮屠大门的瞬息。
封印大破。
琅华设的封印大破?
来人居然能破的了琅华设下的封印,必然有四大法王之一亦或是寂离。
我不再敢多想,遂抬步入了浮屠。
昔日热闹的浮屠城如今甚是冷清,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眼望过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窒息感。
我先去了城北小院,推开门,一眼望过去,灵虚镜完好无损,周身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灵虚镜有损伤,那恐怕整个浮屠连重建都是奢望。
如今看来,恢复昔日盛况还是不成问题的。
刚想往外走,脚步突然顿住,再度转过身去。
桌子上供的……除了灵虚镜外……那是什么?
我惊诧至极,捂住嘴,在主屋的供桌上居然望见了一套凤冠霞帔。
是——天后的凤冠霞帔!
天呐,怪不得合欢说得供起来呢!
我低头抚了抚腕间镯子,灵光一闪,难不成这个东西跟那些凤冠霞帔一样,也是继任天后的东西?
思及此,我有些哭笑不得。
有些事情我还没彻底想清楚,就莫名其妙收了这么重的礼,委实也——太不妥了。
刚一伸手想把腕间的镯子褪下来,咦?
怎么褪不下来?
我皱眉,还真就是不信这个邪,遂用了灵力,缩骨……
一炷香后,我累得呼哧呼哧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算了算了,镯子,你赢了,戴着就戴着吧。
也不知隐穆在这上头施了什么术法,让我对它一丁点法子都没有。
抱膝坐在主屋前的门槛上,我微微阖眼,彻底张开五识。
灵力铺天盖地的散出去,如同溪水入海,仔细探索附近的情况。
似乎……伤亡不大?
咦?还有九尾狐的气息?
我凝眉,不对!阿阮!
我飞身略出去,干脆利落的直接从围墙就翻到了隔壁那头。
入眼是一个少妇模样的人正在同一个男人斗法。
少妇身后已经现出九条狐尾,显然是原形毕露,她的情绪十分激动,招招致男人于死地,可那个男人却不曾还手,只一位退避。
“你还我阿阮!还我阿阮!”
少妇眼睛泛红,显然怒到极致,突然间,同她打斗的男人一个侧身,少妇扑了个空,而男人恰好从背后转过来,一把抱住她。
“别闹了,”男人转过身,低声哄着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还是个女孩,没了就没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好不好?”
这一瞬间我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这是那个……魔域四大法王之首,打头的那个老大?我眯了眯眼,他叫什么来着?我还真不大记得。
“不!”
少妇情绪仍旧激动,她奋力的挣扎,想要脱开男人,“我要阿阮,阿阮才是我的孩子!廖烬,你还我孩子,还我阿阮!”
男人任她捶打自己,双手却似铁钳一般的毫不放松,最后,少妇终于喊累了,慢慢卸了力道,绝望的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坐在墙头上,抿了抿嘴,也是惊的厉害。
听那少妇的意思是……阿阮她……
我抬臂,以手遮面,不过一刻,复又轻轻放下,天眼骤开,在小院内探测。
果真,一会儿功夫,在里屋的隔间里,我看到了阿阮。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张床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青紫的痕迹,纵使换了衣裳,也一眼能看得出她经历了些什么。
我眨了眨眼,尽力压下眼底湿濡,这个小姑娘脸上仍旧是带着笑的,也带着泪,就像沉睡一样,尖尖的狐狸耳朵耷拉下来,而两只小手上还紧紧握着一只烧鸡。
可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望着我笑,亦是不会怯怯的躲在我身后,还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头。
“神仙姐姐,你好美啊!”
银铃般的笑声似乎仍响在耳畔。
“那个漂亮的小哥哥坐在那里好久了,唔……我端过去的烧鸡他也没有动过啊。”
一幕幕画面闪过,我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美好的人总会死去,而满手罪孽的人,就一直活着呢?
心底有一股火焰不断升腾,带出一个蠢蠢欲动的声音。
千阙啊,神女千阙,北帝千阙,伏羲大帝和女娲娘娘的独女千阙。
这么多年,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本该你担着的苍生重担,一直是溪泽替你扛着,可若论起血脉,那些都是你的!
都是你该做的!
因为你的逃避,因为你的自私,也仅仅是因为你矫情的不愿意,死了多少人啊……
你就这么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在你眼前,却无法阻止。
不,扪心自问,你真的无法阻止吗?
不要说了!
我捂着耳朵,陡然尖叫一声。
院子里的两人顿时被惊起,抬头望我。
我极其轻缓的放下手掌,冲他们笑了笑,一个轻跳,身形轻盈的掠下围墙。
脚着地的瞬息,我抬了眼,歪头打量着那个少妇,诡异的勾了勾嘴角:“涂山嫣然?”
少妇大骇,指着我,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是谁……你怎么晓得……”
“她刚刚去过青丘。”男人警惕的盯着我的动作,反手护住涂山嫣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