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11
这时,声音不再响起,仿佛沉入了水中,李笑也意识到来者并非阿练,她也戒备地盯着出声的地方。
片刻后,那处不再有声音,倒是逐渐安静了下来,然而这似暴风骤雨前的安宁并非预兆着好事,极有可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李笑和明越都敛声凝神,谁也不敢有所动作,深怕暗处真有什么人突袭,或者有什么东西突来。
脚下流水泠泠,从石缝拂来的凉风刺骨不已,李笑牙齿不断打颤,她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抑或是吓的。
神经高度紧绷原本就十分费神,片刻后,两人都有些乏力,明越是男子,自然比李笑更加强壮些,李笑忍不住靠墙时,明越还坚持站立,凛眸看着那处。
岩壁有渗出的水渍,甫一靠上去,冷得李笑混身起鸡皮疙瘩,不过当下环境也不容她有所挑剔,她稳稳靠着,刚喘了口气,后背便贴上来一个冰冷的东西。
妈呀!
李笑心底暗叫一声,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顿时绷紧身体,一动不敢动,她现在不知道这靠上来的是个什么,要是人还好说,若不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越站在她面前,毫无察觉李笑后面悄无声息贴来的东西,李笑纵然想提醒,但也怕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瞬间被其弄死。
这时,一缕湿凉的东西垂了下来,擦过她的脸颊滑在肩头,李笑捂住嘴,压下喉咙口的尖叫,战战兢兢,整个人瑟瑟发抖。
就在她胡思乱想,整个人都快崩溃时,耳边拂来温热的吐息,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李笑顿时热泪盈眶,转头扑入阿练的怀抱,“你回来就回来,鬼鬼祟祟吓人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
明越听闻是阿练回来,也松了口气。
阿练呵出一口热气,道:“我在水里,自然是听不清你在叫我,方才我回来,这儿一片漆黑,也只能先摸索着回来,也不知道这儿是否是你们等我的地方,本打算休息片刻,便见你撞了过来。”
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听罢,李笑便关心道:“阿练,你受伤没?或者有遇上什么危险么?前面的路如何,可有出口?”
李笑的问题一连串,阿练无奈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他拧了一把湿透的衣服,又道:“方才我游了一截路,便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那地方似乎是一所地下庙宇,供奉着什么人,不过我没细看供奉了谁,只在其中走了一圈,察看了周围,那供奉的石像下方的案台上,供奉了鲜果,红烛香火都还未尽,可见有人来过,既然有人来,必然有出去的路,只不过我寻了寻,并未见到。”
李笑和明越听罢,皆是若有所思,李笑想了片刻,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人去过那里,那肯定是有出口的,我们与其在这儿干等,不如去拼一把,好歹有个活路,在此苦熬下去,只能等死。”
明越也极为认同,便道:“李姑娘说得有理。”
阿练睇了他说话那方一眼,淡淡道:“行,我们这就过去。”
三人漫步潜入水中,朝着那边游去,李笑算是半个旱鸭子,全程靠阿练带着,才平安无事的到了目的地。
到了地方,三人破水而出,便到了一所旷阔的地下庙宇。
庙宇顶上绘着各色花纹,李笑仰头细细一看,似乎都是些鸟兽花草,她也不禁一笑,这供奉的神仙可真是有意思,别人都是绘着满壁神佛,这人倒好,庙宇绘着这些俗物,看起来还有几分接地气。
他们离开流水后,发现那尊石像供奉在水中央,岸边有一条迂回的长桥,尽头便是那尊看不太清面容的石像,这地下常年渗水,石缝滴落的水尚能穿石,还不要说这区区石像。
石像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显然是滴水造成的,不过此处仍有香火,可见来这儿上香的人还算虔诚,都破落到这个份上了,还没放弃来这儿参拜上香。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想要他们死的那些人意识到那地下与这儿相连,说不定正赶来此地追杀。于是三人又忙活起来,围着庙宇的石壁摸索,想要看看有没有暗门之类的。
阿练和明越在周边的岩石壁面寻找,而李笑则是去了水中央的供奉台。石像被放在供奉台上,面前摆放着一张红漆都快掉光的案台,其上摆放了两盘水果花生,以及一顶焚香的小香炉,香炉中的三只香还袅袅生烟,燃掉了大半截,可见来此烧香的人以及走了挺长时间,但也不会太久,也就今日的事。
李笑正围着这供奉台转悠,看是否有出口的机关,便在那供奉台的四边石壁上,发现了蒙灰的刻纹,她抹开石壁,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繁体字,好在她还能认识些,上下连接着看,也大概明白这上面写了些什么,似乎写了一个人的生平。
这是什么大人物值得专门供奉在这儿?李笑如此一想,顿时肃然起敬,看样子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否则怎么会在供奉台刻上生平。
她接着往下看,上面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
大抵是追溯到了百年前,龙二子睚眦嗜杀好斗,杀戮之气日渐而增,与神兽毕方因一人类给的馒头起了争执,并重伤他,谁晓得,毕方同里追是同窗挚友,听得毕方受伤,里追提着刀就冲到睚眦的家里,两人大战三十年。
真真是一馒头引发的血案。
两人一路战到人界边缘,终是里追体力不支,不留神输给睚眦半招,被睚眦一巴掌拍到人界去了。
那时候,有位悬壶济世的姑娘十分有名,姓苏名芳,紫苏的苏,芳菲的芳。
苏芳是妆裕国边隅小城苏姓人家的庶女,她同姐姐苏仪名字仅差一字,待遇却千差万别,苏芳母亲体弱,因而苏芳非足月而生,天生哑疾不会说话,模样也不出众,样样不及姐姐苏仪,苏家皆不重视她。
她姐姐苏仪人生得美,心肠也好,怜惜苏芳幼时失母待她极好。
到了苏芳十六岁,苏家渐渐没落,苏芳的父亲郁郁而终,苏仪的母亲不久后也追随而去,苏家仅靠长女苏仪支撑点点门楣,不至于坍塌。
但苏仪常年奔波,终落下宿疾,苏芳心疼,却不善言辞,只能行为表达,她在父亲书房翻出所有医书,缓慢的学习书中医理。
苏家没落,过得拮据,家仆俱已遣散,只留下年迈管家同苏仪的贴身侍婢,一日,苏仪犯病,不许苏芳请大夫,苏芳便背着小竹篓自己去城郊外的荒野采草药。
苏芳忙活一早,有些累,午时便在溪边休息,正当她拿出干粮准备充饥时,一声巨响在身后的草丛响起,地面也因此剧烈晃动几下。
她收起干粮,谨慎地挪过去拨开草丛瞧瞧情况。
目光所到之处,映入一黑发俊朗的少年,但细看却晓得他不是凡人,他有一对黑白相间毛茸茸的猫耳,柔软搭在腰际的尾巴。
苏芳愣了愣,大悟这是个妖怪。
正常人家的姑娘早该吓得逃也似的跑了,可苏芳不是一般人,她不能喊叫,且一身正气,算半个懂歧黄之术的大夫,便舍不下自己那颗多管闲事的恻隐之心。
苏芳扫了一眼少年的伤势,脱下外衫卷作枕状,抬起少年的头搁在他颈下,一边在竹篓里翻出几株止血的药草放进嘴里咬碎,一边揭开被割烂的衣服敷在少年腰上,旋即又在裙摆撕下几条布替少年包扎,期间少年吃痛的闷哼过一声,未曾醒来。
安顿好少年,苏芳到溪边捡起自己的干粮,慢慢啃着,后用大树叶装了溪水喝几口,想了想,她又装些水小心翼翼端到少年面前,托起他的头,轻手喂他。
看了看天色,苏芳在少年的身边放下一块干粮,便背起小竹篓离开那里。
除了此次要采的草药,苏芳还要备一些常用药,如今家中老管家年迈,不能弃之不顾,苏芳自身也羸弱,比其姐姐更甚,只是不常犯病。
在山中转了一遭,见天色渐暗,苏芳便投宿到常去的半山腰的一家老驿馆,店家同苏芳也熟识,早就替苏芳安排妥当,梳洗歇息一夜,翌日,苏芳又去了山上。
她还差几味药,得费事再找找。
等她绕了几圈重回昨日的溪边时,小心又特意地瞟了一眼那草丛处,眼尖的看见黑色衣角,如同昨日一般,她如旧观察动机,提高心挪过去。
那少年还在,干粮也在。
干粮被露水沾润,散开成几块,少年没有丝毫挪到的迹象,茶茶瞅了瞅他的伤口,不见血迹露出,放下竹篓看看,又取出药草咬碎替少年换药。
换药后,苏芳抬眼看了眼少年,顿了半晌,执袖替少年摸尽脸上的露水,湿漉漉的黑发被她撩到耳后,少年清秀俊朗的容貌一瞬间露出,叫苏芳看得心砰砰直跳。
闭眼默念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芳的视线才从少年美丽的脸庞离开,起身舒了口气,苏芳照旧放了块干粮,只是这回用大叶子包好搁在那里。
周而复始,来回循环,放干粮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大推,可惜没动一块,苏芳大抵没仔细琢磨过,妖怪都是肉食动物,哪个咽得下干巴巴的粗粮。
在山中寻了十来回,苏芳寻的药草始终少一样,而她善心救助的少年也不曾自昏迷中醒来一次,她觉得很无力,药草难寻,治疗的妖怪也不见好转。
但凡兽医都晓得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就算药理之法也都不尽相同,由此可见,苏芳学的岐黄委实不到火候,更谈不上救人,亦或是救妖。
转念想想,此妖没被她时不时灌上的药汁和不断换新的伤药折腾死,实在命大。
后来他对她执着不休狠心虐待,绝大部分可能是如今造成的阴影面积太大,以致他出现人格分裂,势必要报这一汤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