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20
得了答复,刑天慢悠悠回到自己院子,正好碰见抱了一堆吃食的好友,他还没看清,好友瞬时化作风消失眼前。
刑天:“……”
嘴角一抽,转身欲出门买更多的零嘴眼馋他,哪知,回头就同奔来的仆从撞了个正着。
刑天刚扶着墙站稳,仆从就汲汲来问他:“战神,你看见你好友没?”
几乎毫不犹豫地指出好友消失的方向,仆从见罢,提脚朝着那方奔去,刑天拦住他,“你找他做什么?哦,要是找到他,你记得把他的吃食都偷偷抢过来。”
仆从听了,气得胸膛此起彼伏,“哼,那都是我的!那个混蛋,半途给我抢去,管他神君妖君的,我非宰了他!”
说罢,又是一阵风,他飞快扭着屁股消失在刑天面前。
再继续往回走,刑天看见茶茶正在晾衣服,素净的衣物,很多很多,晾了约莫三四排,他慢慢走过去帮忙。
“怎么一下清洗这么多衣物?”
茶茶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把袖子再捋高些,“累积得多,空闲时,都想要洗净,不知不觉就洗完了,最近,我大概都不用换衣,哈哈。”
刑天拧干皱在一起的长裙,拉开铺在绳索上,反复几次,他觉得有趣,“苏芳,原来晾衣服也是件有趣的事。”
想了想,觉得还应该叮嘱什么,刑天又说:“苏芳,你切莫过于勉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还是不要去做。”
刑天自个儿说了半晌,没得茶茶回应,奇怪地回头,却不见茶茶人影,他找了一圈,在近处找到昏迷不醒的她。
心中隐隐不安,刑天赶紧唤来仆从和好友,他们几人将茶茶抱进屋里休息,并在好友替茶茶治疗时,刑天才拈诀去找里追。
未等他找里追,里追便慌得连飞身都抛之脑后,惨白着脸,步履紊乱地走进来。
好友以三味真火做作护身结界减缓茶茶体内龙骨的衰竭,须臾他将他们都赶到屋外,一副难言之隐,许久,才开口:“必须快些冰封,否则待龙骨之力枯萎,她就会灰飞烟灭。”
听后,里追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苍白。
仆从瞅瞅他,猛地把他挤到边上,“殿下,这边就不消你来操心了,你还是快些去抬来玄石棺罢。”
此言像是唯一的稻草,予浮海里费力挣扎痛苦难过的里追一盏指路明灯。
他倏然站直身,推门进去好友拦住他们,不许他们进去,于是他们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许久,里追才垂着眼合门出来。
仆从是最先进去的,刑天看了看里追,里追没理他,旋身离开,刑天愣了愣,才埋头进屋。
若他没看错,里追眼眶有些泛红,脸颊有一行不被察觉的水痕。
接下来等待里追扛回玄石棺的日子,好友依旧以三味真火保护那悬着半口气的龙骨。几日后,好友身心俱疲,停了须臾,出门去买些东西吃。
可好友原本就是只贪吃的神兽,纵然修成神君,有人的面貌,也改不了习性。
一吃就吃过了头,重要的事瞬间忘之千里。
仆从来嚷嚷时,刑天正拿着一堆一堆云纱鲛鞘绞尽脑汁,原想在茶茶冰封前用法术做好送给她御寒,奈何他不是个像织女般心灵手巧的姑娘,摆弄许久,也没做出来半只袖子。
脑中刚一有个想法,还没实践,仆从推门就闯进来,打破他的结界。
刑天操起只鞋“啪”地拍上他的脸,他一边委屈地吸溜鼻血,一边哀怨地指控刑天,“你房间闯过很多人,为什么你偏偏打我。”
刑天穿回鞋子,头也不抬的回道:“因为只有你是类猫生物。”
“你这是种族歧视!”
仆从说罢,摔门离去,门还晃悠着没和上,他又进来道:“那些都不是重点,你好友说……茶茶不见了。”
刑天“腾”地站起来,仆从瘪瘪嘴,幽幽道:“还不晓得何时不见的。”
听罢,刑天快步去往茶茶的屋子,如他所说,里面空无一人,龙骨的气息一丝不存,由此可见,茶茶离开不是一时半会儿。
一时慌乱,刑天瞬间没了主意,好友沉静须臾,道:“凡事急不得,还是尽快找到她,以她的身体状况,应该走不远。”
仆从是知情人,目光灼灼瞅着刑天的好友,好友被看得目光游移,刑天终于从中嗅出不同寻常的气味,再看好友挪到一边的眼神。
刑天恍然明白,“是你失误没能看住茶茶,她才不见的,对不对?”
仆从默默不语,好友也是头一回没凛凛然直视刑天。
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刑天无奈地出门寻找茶茶,他们三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未能收获茶茶的丝毫消息,天一亮,他们便到苏府门口相会。
岂料,这时候里追回来了。
他欣然停落苏府,恰好看到他们三人,不禁费解,“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苏芳哪?”
他问罢,他们三人相互对视,然后不约而同齐齐作望天状。
里追见后,眸子一沉,眼中飓风山雨欲来,仆从咽了口唾沫,觉得脖颈间凉凉的,再看一边,好友不知何时捞起刑天逃之夭夭,仆从又觉背后也凉飕飕的。
仆从心里琢磨半天要如何应对他的怒气并成功说服他找到茶茶,结果等来他一句“她怎么了?”
接着,他眼眸湿润,声音嘶哑,就差抓住仆从双臂来问了,他说:“是不是我来晚了,她已经……”
仆从想不能叫他诅咒茶茶,立马打断他的话,“你别胡说,茶茶只是不见了。”
说罢,仆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嘴却来不及。
里追抬眸看他,眼厉如刀。
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
过去五日,方圆百里他们都找过了,却无没有丝毫线索。
里追颓败的立在城楼下,眉拧成川,他心中委实焦虑,如他们一般。他们都不敢想,若再找不到茶茶,结果会如何。
原本依靠龙骨他们能很快找到茶茶,但不晓得为何自从茶茶消失,连龙骨的气息也随之荡然无存。
城门口人来人往,商贩也有许多,有一乞丐模样的孩童端着破碗走来,里追烦闷地看也不看就扔给他一小颗珍珠,小乞丐擦了擦收起来却未离开。
他脏兮兮的手递来一个小木盒,塞给里追后,他小心翼翼说:“这是别人嘱咐,让我今日交给你的。”
里追听了登时拉住他,问:“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猩红的眼瞪大,简直凶神恶煞,吓得小乞丐话都说不出来,撒腿就跑,幸好仆从眼疾手快将他拦住。
这边刑天止住失控的里追,好友这才行到小乞丐面前问他,“给你木盒的姑娘,你晓得她去了哪里么?”
他摇摇头,“我没见过什么姑娘,给我盒子的,是位老婆婆。”
刑天问:“那,她何时交给你的?你又是何时何地见的她?”在袖子里掏了掏,刑天拿出一块宝石镶成的玉带,“你要是统统告诉我,这条带子就归你了。”
小乞丐欣喜若狂地猛点头,道:“几日前那位老婆婆在山神庙给了我一颗金珠,叫我把这盒子于七日后交给这位黑袍俊俏的公子。”
里追听后,试探着问:“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小乞丐收起那条玉带,“她只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里追踉跄一步,差些没站稳,他喃喃重复念道那句“很远的地方”。
她终究还是无法原谅他。
“早知如此,里追,黄梁酒的解酒药就不要给她。”
里追诧异的抬头,“什么解酒药?”
刑天愣了。
“不是你从我这儿拿走给她吃的么?”
听罢,里追茫然的眼珠渐渐清明。刑天脑海中也灵光一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解酒药根本不是里追拿走的,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人,真正拿走的,是茶茶,她喝下解酒药,忆起前尘过往。
茶茶她,原来早就想起来了。
里追不再言语,捏紧手中的木盒,良久,他才鼓起勇气般打开。内里是用一张素布包裹的物什,他敛声屏息,一点点掀开。
呈在他掌心的,是一截干枯的龙骨,同一支幻化簪状的屠龙剑。
屠龙剑敛去龙骨之息,难怪到了如今,他们都找不到她。
茶茶想要离开,从入轮回开始,她就想好了。
屠龙剑,解酒药。
恐怕这每一步,都是她仔仔细细精心想出来的,为的是让这高高在上的天狐殿下一尝她几百余年以来所受的苦楚。
这种情况,刑天是不应该再说什么,但那句补刀的话,他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殿下还记得当初为何茶茶要去往十八层炼狱受刑么?”
里追没有抬头,但刑天知道他听得见。
“她替人受过,你可否想过她是替谁受的刑?”
他后退地抵上石墙,低吼一声,“别说了!”
刑天却不以为然。
“是你。”
“她在替你受刑,十殿阎罗审判之时,阎君提及你有业果,因她而起,她心疼你,便傻乎乎替你去炼狱受刑。”
“而你给了她什么?同别人八世长情,一身血淋淋的伤痕,无法完整轮回的魂魄。”
“里追,其实,你根本没有资格对她好。”
他目光空洞地靠在城墙上,不言不语。
好友同仆从早听不下去而离开,说给他听后,刑天也不再停留,回去苏府收拾东西回去了。
茶茶的离开,并不影响他宫殿大门对她的敞开,而他们也不会再去寻找茶茶,再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她远离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
多年,刑天都没有从别人那儿听来关于里追的任何言语,连八卦都没有,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儿。
后来的后来,刑天去龙宫赴宴时,听青丘的乙吹说里追失了青春折损修为,鬓发双白地同一位老人在人间一处宅子里生活,从此再不问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