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将军请放心,朕会遣人协助于你。”
“臣,遵旨。”
见神宗这般说来,饶是司徒宇有万般不愿,也只得躬身领命。
见此事已经解决,那秦桧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继续奏道:“再禀陛下,臣今日收到消息,杭州大旱颗粒无收。臣记得状元公便是杭州人士,臣想举荐许仙,作为钦差回杭州抚乱赈灾。”
此言一出,许仙脸色骤变。
一来是惊讶杭州出现旱情,自古以来,苏杭便是富饶之地,且以风光闻名,怎会突然遭遇旱情?!二来是担心岳飞,这秦桧先是处理了黄裳,又想以赈灾之名支开自己,必是要着手对付武穆。
“有这等事?!”听闻杭州大旱,神宗也是面露异色,随即吩咐道,“新科状元许仙,朕命你即刻前往杭州,开仓赈灾,安抚民情。”
“臣领旨。”
许仙躬身领旨,朝武穆施了一个眼色,这才回身退出了大殿。
而另一边的黄裳,尚不知朝堂变数,不过心头多少也有着一些猜测。如今这开封已成是非之地,恰逢葛道人邀约,打算前往碧云山参与论道会。
要说这葛老道,可是道门内手眼通天的人物。
当年黄裳还是一介书生时,曾在碧云山与其论道三日,受益匪浅。而那葛道人也对黄裳的才学十分叹服,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之交。每隔二十年,黄裳都会受邀前往碧云山,参与论道会,为道门弟子解惑。
如今葛仙川虽已不问世事,可到底还是放不下道门,这才邀请黄裳到门中授道。
如今掐指推演天机,葛仙川即将寿终坐化,此次会面,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黄裳必须到场,送这昔日故友一程。至于如今这朝中之局,暂且不去想它。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有恩于黄裳的到底是先皇,如今神宗主宰朝局,黄裳虽有匡扶大宋之心,却也不是那低头就戮的愚臣。
以小狐狸的速度,行至杭州也不过一日功夫,可到了杭州,眼前一幕,却让黄裳面色骤变。原本灵秀之地如今却是一片颓景,长街之上不见摊贩,倒是横躺侧卧着诸多乞丐,衣衫褴褛,污秽不堪。
整个西湖之水,都是生生下降了数尺,空气灼热无比。连西湖都是这般场景,其它地域怕是早已水粮断绝,颗粒无收。
杭州,大旱了。
为防疫病,西湖已被县令遣人封锁,待查清水质无虞,方可每日酌情取水缓解灾情,以免水被污染造成瘟疫。
黄裳四下环顾一番,方才看出了几分端倪。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邪气,想来这场大旱并非天灾,而是妖邪所为。不过能引发如此旱情的妖物,修为必然恐怖异常,非常棘手。街上不少人已经感染上疫情,印堂发紫,乃是短命之相,男女老幼相搀相依,哭声一片。
这些百姓本就命不该绝,如今若是染病身死,整个杭州必然怨气滔天,百鬼夜行。
“先生,行行好,求你救救我爹。”就在黄裳思虑对策之际,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扯了扯他的袖袍,语气中带着哭腔,“求你救救我爹爹,楠楠求你了。”
那小姑娘身上很脏,一双眼睛却清澈无比,怯怯地看着黄裳,生怕被他无情推开。
想来,已经不是首次求助了。
“小狐,将衣服给她一件。”说罢蹲身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笑道,“你叫楠楠么,带我去见你爹爹吧。”
丫头听黄裳之言,露出惊喜神色,片刻后,却又抱着他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委屈。
“喏,别哭了,我把这个给你。”
那小狐见楠楠哭得伤心,从怀里抽出一件衣物,张口一吹,便换在了小姑娘身上。黄裳一惊,未曾想小狐竟将青狐衣送给了楠楠,这狐族至宝,不仅水火不侵,还能随着身体成长而变幻。
小狐虽有四百年修为,可论心性,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将心爱之物赠予朋友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这礼物太贵重,以至于,逆改了小丫头的命数。
有了这份福源,楠楠日后长大,就算不入宗门追仙逐道,也将一世富贵荣华。
如今她虽不懂得这份礼物的珍贵,却也如获至宝,伸头亲在小狐那红彤彤的脸蛋上。小狐收到回礼,顿时开心地拉起了楠楠,一起去寻找他的爹爹。
一者是狐族之仙,一者是凡世之女,却因狐衣结缘成为了朋友。
找到楠楠父亲时,黄裳和小狐狸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角落草席下盖住的人,已经不能说是人了,而是一具尸体。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也变成了乌青之色,再没有半分血色。
他爹,死了?!
“先生先生,快救救我爹吧,他都好久没有和楠楠说话了。”楠楠跪在地上,轻轻掀开草帘,就好像在叫爹爹起床一般。
一双灵动眼睛,满怀希翼地看着黄裳。
黄裳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告诉楠楠这残酷的真相,若是早来杭州就好了。小狐狸也是身体一阵颤抖,愣在原地好半天,这才语气低落地说道:“楠楠,你爹爹,已经死了。”
楠楠瘦弱的身体,徒然一怔,随即抽颤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不对,你们骗我。你们两个大骗子,爹爹怎么会死,爹爹……还没有给楠楠……买糖葫芦,怎么可能会死……”
就在此时。
角落里出现了一个身着惨白寿衣,头顶尖帽的身影,猩红的舌头垂入颚下,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那身影的出现,使得周边温度瞬间下降,浓郁的丧气,让人毛骨悚然。
无常,拘魂来了。
这无常使黄裳是认得的,既然出现了在这里,说明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
“一见生财。”
那无常使脸上,迅速变作了一张笑脸,看上去让人心底发毛。抬手一挥手中哭丧棒,楠楠父亲的魂魄,顿时离体而出,一脸麻木地起身跟在白无常身后。
哭丧棒指天一摇,无常就要带着死魂离开。
黄裳却是蓦地拦在无常身前,若是这般任其拘走了魂魄,小丫头怕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当下只得抬手拦住阴差,给楠楠一个交代。
见有人敢阻自己去路,无常也是一声轻咦,抬眼看清眼前之人,立刻躬身道:
“原来是仙君大人,无常有礼了。”
面上虽是标志性的笑脸,白无常心头却是一紧,不知怎会这般晦气之地撞上黄裳。要说这个名字,在阴司内可是如雷贯耳。当年黄裳为了找寻一名女子魂魄,可是将整个阴司搅得天翻地覆,若非阎君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与我有些牵扯,还请使者宽限片刻,了去他凡世的心愿。”
黄裳此言,可以说十分谦和,给足了他面子。
“正所谓,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他到天明。”无常抬手一收哭丧棒,恭声道,“不过大仙既然开口,自然无妨。”
说罢,丧棒一点后者眉心,那魂魄片刻便恢复了清明。既然这魂魄黄裳要了,自己也只能白跑一趟,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黄裳的声音: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