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因为昨天晚上母亲睡前辗转反侧,今天一早我又是在母亲西斯底里的辱骂中惊醒,转眼看手机凌晨四点多。
我微微叹息与昨日的雷同,继续缩着身子逼迫自己入眠。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母亲病态越来越严重了……
每每母亲连着几日不消停,我和父亲的日子都会过的十分暗淡。我只有在上班的时候可以摆脱这些烦恼,可父亲同母亲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不曾有机会脱离母亲的“势力范围”。
当初父母变更工作时我在外地读大学,知晓的并不多。只是当初考虑父亲年纪越来越大,也的确需要找个稳定的地方颐养天年,我便也没有反对。当时我也不太清楚各方打算,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母亲的猜忌。
两人同处一处,生活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能少一些麻烦。
只可惜,这个目的最终却未能达成。
四年前,父亲放弃自由职业托关系进入某个政府大楼做门卫保安,同时已经退休的母亲一起加入该单位负责卫生。
母亲因为早年有工伤且有农村户口政策,因而到了年纪便早早退休,只是退休工资并不高。这个时候母亲理论上已经退休好几年,虽然她还是一直在工作。
单母亲自从退休后又陆陆续续呆过三四个地方,可是都无法持久,各种原因都在半年一年后辞职离开。
如今想来或许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有这个病,只是当时的我们并未曾多想,因而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越早治疗康复和稳定的几率越大;反之则见效甚微。
而父亲则十分不同,虽然他只比母亲年长一岁,但是男性退休年纪却比女性多了10年。
在我童年记忆中,国家改革父亲下岗,他便从事自由职业的体力劳动赚钱养家。好不夸张的说,我是父亲血汗钱养大的。
因为当时母亲的收入也不高,但是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用父亲的钱,母亲的钱多用于积蓄和人情往来。
体力自由职业父亲一做就是十几年,直到母亲情况恶化,再加上他年纪和体力退化才更换职业。但即便如此,父亲也会寻找空余时间外出做兼职,赚点零花钱。
自从父亲和母亲在一个单位后,父亲的工资卡也到了母亲手里,父亲拿不到工资的一分钱,日常烟酒和部分菜钱花销都需要父亲通过兼职赚取,其痛苦更是无法述说。
父亲原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上下班同步,可以缓解母亲在猜忌方面的焦虑。这方面一开始有所收效,许是几个月还是半年,母亲又在新工作地方找到新的怀疑对象,从此又开始长久的拉锯战。
按照父亲的说法,就是一只老虎打死了,另一只老虎又有了……
母亲在上班的附近又有新的目标对象。
那人我或许去父母单位的时候匆匆见过一两眼,却从未有过记忆。那人只是单位边上开店的生意人。母亲曾找上门去辱骂对方,导致两个女人大打出手,成为附近人的笑话和谈资。
可是母亲一直怀疑的对象,父亲至今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叫什么。如果说父亲与那个女人有什么交集,不过是那女人会经常来单位上厕所罢了。
人生总是那么奇妙,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熬糊一锅原本十分美味的家庭。
父亲的初衷没有得到实现,因而他的日子从夜晚难过变成白天夜晚都难过。因为以前白天还可以躲避母亲的唠叨,如今连白天都随时受到侮辱予语言的攻击。
每每我与父亲私下谈话时,他总是庆幸那地方够大,事情也够够多,只要母亲一念“紧箍咒”,他便遁去做事情,反正事情本就是他要做的。
可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母亲发病,看在她眼中便都是暗号和勾搭。
父亲将清洗好的拖把挂在窗口,边上摆了那人的拖把,母亲便说这是拖把姘头;
父亲将鞋子放在太阳底下晾晒,母亲说这是暗号;
父亲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母亲说这是偷偷给那人打电话;
父亲手机突然震动,许是如今遍布大街的垃圾短信,母亲说这是那女人又来邀约;
父亲在三四楼层拖地,母亲说那女人上来找父亲行苟且之事;
父亲见几个空房间被太阳暴晒便拉了窗帘遮光,母亲说这是他与姘头做龌龊的事情……
其实我和父亲都一致觉得,母亲没有生在民国时代,没有成为特务实在可惜;而我觉得他这些话我连写小说里都不敢想,着实很有“见解”!
这个时候便非常反应一个人的学识和三观。
正因为她认不得几个字,因而不知道发来的短信是什么;因为她不懂现代信息的发展,对于电话通讯的查询一窍不通也不愿相信;因为对世界没有正确的世界观,总是觉得自己认为对的便是对的。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的思维定式决定行为。或许她认识几个字,也会从其他方面应征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父亲白天痛苦,晚上依旧躲避不了。便想办法找理由和母亲同床,“赶着”父亲去睡我的房间,至少这样他有一个安稳的休息时间,不至于在夜晚依旧被母亲絮絮叨叨的骚扰,难以入睡;或者一早就被母亲弄醒,听着她永远都说不完的“旧账”和“新发现”。
父亲总说,我在外读书的几年里,他有多少个日日夜夜难以入眠,依靠着浓茶和烟酒打发这夜晚的沉默。若是夏季还好,父亲还能夺门而出,在楼下的小店门口默默抽着烟。若是到了冬季,寒冷夜晚将他锁在家中,实在是无处可躲。
又一次我还看到父亲脸上有痕迹,问了才知道是母亲的抓伤。而我,除了心疼依旧无能为力。
这个病,似乎是个避无可避的魔咒。无论你怎么更换环境或地方,病人总是能够找到对象并开始发病。
我曾经幻想过,让父亲退休后去寺庙住着,毕竟那里只有和尚,以母亲的学识自然不会联想到男人之间也可以有什么。然而这种念头也只能在脑海中出现,是否可行也看父亲的想法。
父亲曾提过,等到自己退休后便去住养老院,有空出去看看玩玩,天气不好的日子就在养老院中与其他人娱乐。
我也曾提议父亲去别的城市生活,我辛苦一些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两人过的平安安宁,我的来回奔波也十分值得。
同时我也害怕父亲的离开,母亲会去寺庙发疯,会去养老院纠缠,会去大街寻找父亲的身影。这些事情不止我在担忧,就连父亲也十分害怕。父亲最为担忧的事情,就是自己有什么举动真的将母亲逼疯!
可是不躲避,又能如何?
现在我和父亲最怕的一件事情就是母亲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只要有东西找不到,事情又会往那个方向演变,每每都弄的我心力交瘁,感觉自己不应该生下来。
同时随着父亲年纪越来越多,他的记忆里也越来越差,可偏偏又喜欢将东西塞到各种地方,不肯分门别类的安置,也没有使用归位的习惯。许多母亲乱放的东西都回塞到别的地方,一旦找不到便是天大的事情。
更令我感觉害怕的是,母亲似乎已经会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明明已经用掉的东西会说还在,明明不曾购买的东西会说已经买了。我觉得,她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记得有一次我得到天猫超市的一个优惠券,便打算买点生鲜存在家里,于是让妈妈挑着她想要的东西,其中有一样是牛肉。不过后来因为价格凑不好,我和她一起决定不要牛肉,换别的东西。
这个事情发生之后的半个月,某一日傍晚回家母亲又大闹起来,说家里买的牛肉不见了。好在淘宝的所有购买记录都有,便翻出来给她看,这才免去父亲的一个“罪名”。
可紧接着,她又说自己买的四条小黄鱼只剩下两条,一定是父亲拿去送了外面的女人……
这不是我买的,也不是父亲买的东西,谁都不知道购买的数量,且这种菜场购买也无处可查更没有小票,便又是父亲避无可避的“罪证”,紧接着又是说不完的委屈和苦楚……
唉……
今晚回家时,发现父亲和母亲一同在桌前吃饭,看样子这几日的发病到了末尾,许是父亲又努力了一把,“低姿态、讲道理、多宽慰”执行到位,病态得到控制。
对于早上争吵,晚上和睦的情况我也司空见惯,便继续做乖乖女,保持我非常规律的日常生活。
晚上和父亲的眼神交流,我们便都是哀叹一声,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是他的妻子,不忍强行送医院,便也只能这般守着。
写到这里,我感觉手指很是冰冷。可倘若我这一切的付出和记录能够改变什么,才不枉如今做的一切。
有些事情,或许和这日记一样,需要提上议程。
我相信世界上有特例,但是必定无独有偶。一个臭皮匠搞不定的事情,或许十个便会有所不同。
因此我决定,我要利用自己的各方资源和优势,利用互联网能力,让更多人知道和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