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唇,凝固在半空中。
古鲸鲸躺在床上,紧蹙双眉,睡得很不踏实,双手微微拽成拳头状,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陆云玺抽出手臂,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吻了下去。
一股气流顺着他的唇间涌入了古鲸鲸的口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紧蹙的双眉缓缓舒展了,翻了个身,安静地睡了过去。
陆云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怔了怔,离开了房间。她这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倒也是替两人解围的好办法,就像一失控就死机的电脑,免去了尴尬。
浴缸中,水在微微翻滚,陆云玺健硕的身躯上无数箭簇造成的伤口若隐若现,但他的皮肤吸收了足够的水分后,那些伤口又缓缓消失了。
窗外依稀听得到虫鸣蛙叫,湖心小筑的夜晚总是伴随着那些声音,湖中的荷花期很长,芬芳会伴随整个盛夏。
燃烧的火盆中,陆云玺把那些泛黄的报刊杂志一一丢了进去,《盛京时报》上还有那幅伪造的龙骨。
他至今依然记得那个诡异的夜晚,神秘的小男孩取走了他体内的子弹,小男孩离开后,一个面目模糊的清秀男子熟练地丈量他的尺寸,几日后,假龙骨便出现在了芦苇丛中。
陆云玺再未见过那个神秘的小男孩,就像他生命中短暂来去的另一些人一样,匆匆相逢救他于水火中,但又萤火般消失了。
陆云玺展开夏天无的画像,指尖抚过她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却还是把画一点点投入了火盆中。
所有的等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几千年的谜团不过是外星飞船的一场小事故,肇事者还沉睡在他的房间中。
地球所有的文明,包括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变异不过是外星人的一场实验罢了。
就像他自己被身不由己地塑造成了帝王宫中的必需品,皇权斗争胜利者的仪式,像个华丽的傀儡。而他爱过的人,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
钟无艳做了王后,显赫一生,名扬天下,她的美丑早已变得不重要。
两人再无纠葛,在钟无艳的余生他们曾有短暂相逢,但她看他的目光高傲而平静,仿佛那场青涩的恋情对于她早已记忆全无。
夏天无,更像是一个笑话。爱过一场,终于相守,等来的却不是那个她。
或许,他漫长的生命不过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推开一扇扇的门,目光所到之处依旧是数不清的门,他无路可走。
一只小手捡起地上画片,丢进火盆中,撇嘴道:“要烧可得烧干净点儿。”
陆云玺点点头,眼眶湿润。
“早应该这样了,把过去一刀两断。如今的你可是大明星,宫廷与皇室和你再无瓜葛。 这里,不会再有皇帝了,不会再有人用我来威胁你了。”董父的小手压在他的肩头,轻轻的掌心却传递了厚重的温暖。
董父明白,自己变成了无用的小男孩,变成了别人钳制小龙的武器。
“小龙,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自由了。我把你捡回来养大了,我以为是你的爹,却不料变成了个没用的死小孩,变成了你的负担。”稚嫩的脸上充满了老成的哀伤。
陆云玺牵着她的小手,抬头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泥潭中了。我这条命,可比你值钱多了。”
董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就是命啊,但至少我们现在是自由的。”
1908年,光绪帝驾崩,慈禧选择三岁孩童溥仪做大清王朝的新皇帝,自己尊为太皇太后,次日未正三刻在仪鸾殿去世。
陆云玺与董父,也是在1908年,彻底逃离了皇宫。
自大周起,魏启明和钩吻就开始了国师生涯,帝王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他们总有办法当上隐秘的国师。
不管陆云玺和董父身在何处,每代帝王总会在国师的帮助下找到他们,为了让臣民们相信真龙天子的说法,陆云玺一直扮演着那个高贵神秘又尴尬的角色,为了让皇帝更加坚信皇权的天注定,龙就成了这场表演中的关键角色。
陆云玺至今依旧记得仪鸾殿的阴森与黑暗,那是一个垂死的老女人不甘离去的最后挣扎。她早已布置好了死后的一切,即使明白大限将至,也依旧喘着最后一口气决定着大清的未来。
慈禧太后躺在巨大的床上,头上依旧顶着沉重的发髻,苍白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萎缩的嘴唇涂得猩红,艳丽的胭脂也改变不了她萎靡的气色,繁华厚重的服饰套在她矮小的身躯上,就像一个荒诞可怕的人偶。
宫女太监整齐站在两侧,凝神屏息,死气沉沉。
太医给太后喂了两口续命汤吊着真气,她闭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总算把苦涩的汤咽了下去。
宫殿中弥漫着诡异的香气,那香又闷又沉,让人每一口呼吸都觉得异常艰难。
三岁的溥仪被他阿玛带了进来,两人跪在床前给慈禧请安,溥仪一脸迷茫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关系着整个大清朝的命运。
慈禧咳嗽了几声,昨日早已宣布了溥仪即将继承大统,今日是特意让他来接受龙的祈福。
黑压压的人头跪了一地,陆云玺戴着狰狞的青铜龙纹面具,站在阴暗处,夕阳夹杂着尘埃从镂空的窗户中照了进来,这一切就像一场虚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