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长乐爹提了一壶酒,敲开了村子最破旧的那间小茅屋。
门开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探了出来,眼里带着不耐烦,可是在看到酒壶的瞬间就笑了,摊手把长乐爹迎进了屋。
老贾是村里最资深年迈的渔人,年轻时没少乘风破浪去遥远的深海处捕鱼,颠沛流离过了大半生,如今缩在破旧的茅屋中靠着做贝壳项链为生。
老贾脸上两道深深的伤痕,说话间肌肉不协调的扭曲着,只有右臂还能行动自如,左臂自肩膀处就没了,肌肉缩在肩头,只挂着一截空荡荡的袖子。可是身体依旧健壮,眼神凌厉,依稀看得到壮年时的风采。
长乐爹给老贾倒了满满一杯酒,老贾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吧唧着嘴回味了许久。这日子活得有一顿没一顿的,哪里还有闲钱买酒喝。
“说吧。”老贾施施然道。
长乐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不过隐瞒了珍珠的事。
老贾眯缝着浑浊的双眼,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你想出海?”末了,老贾单腿翘在板凳上,扬眉问道。
长乐爹点点头:“鲛人已经在浅海处出现了,老人们说每当暴风雨后,鲛人就要探出海面喘气……传言鲛人落泪成珠,那鲛珠带着神力,可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价值连城……”
老贾笑了:“这年头,生活太不容易了。过去的人还敬畏那些鲛人,如今,你若出去说鲛人如何如何,别人非笑掉大牙不可,认为不过都是些传说中的玩意儿,谁也不信我年轻时候差点死在鲛人口中。不仅鲛珠价值连城,鲛绡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据说皇宫里的人,都在私下找这些玩意儿。”
长乐爹见着老贾扯开衣衫,胸口伤痕累累,一道道疤痕似尖锐爪印。
“三十年前,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他的……都葬身大海了。”老贾抚摸着那些伤痕,往事历历在目,他的左臂也是在那晚失去的。
“老贾,我信你!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鲛人引出来?”长乐爹又给老贾满上了一杯酒。
老贾呷了一口,嘴角泛着笑意:“我告诉你,那鲛人可是妖物。不是人人都可见得到的,你去问问村里的老渔民,除了我,谁见过?”
长乐爹执意求着,老贾道:“月圆夜……六天后就是十五了,明月当空。鲛人不能晒日光,但是会在月圆的时候,浮出水面吸收月光的灵气。船,要驶到深海去,越远越好。雌鲛喜欢花香,你在海面上撒花,越多越好。最好能唱歌,鲛人声音美妙,喜好歌声……总之,搞得越热闹,越能吸引深海里的东西,因为……它们好奇。”
长乐爹一一记下,盘算着后天出发的话,时间没准刚刚好。
“鲛海深不可测,鲛人十分凶猛,长乐爹,只怕凶多吉少啊。”老贾抠着脚趾头,斜瞄着他。
长乐爹苦涩一笑:“如今世道艰难,捕到的鱼越来越少了,长乐还小,也是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拼。”
老贾叹了一口气:“鱼叉得磨锋利了!鲛人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多带点家伙!最好找落单的下手,两只以上,立刻逃命!”
长乐爹点点头,作揖感谢,推门离开时,月光琅琅照在小屋前,大地一片银辉。
走了几步,老贾突然追上来,小声叮嘱:“最好带点棉花塞住耳朵,鲛人歌声诡异,会蛊惑人!若魔怔了,就任它们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