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模棱两可的回答令北辰璧困惑不解，可他却不打算解释，只一脸淡漠地重提旧话，“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师傅。”
原来他一直强调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因为只是利用，所以一直以来无尽只当是在替故人照看一副身躯，从未把他当成弟子。
明白这一切后，北辰璧第一反应是伤心愤怒，可愤怒过后终归于沉默。他也许可以自毁肉身以示刚烈不屈，可比起两败俱伤的死法，他更希望自己的死能为他在意的人做些什么。于是，他只能配合地认命。
“其实，你也不必觉得接受魔尊元神是颓然认命。”无尽忽然开口，仿佛是在暗示什么，“你的命运本就与常人不同！”
北辰璧仍旧如坠云雾，“什么意思？我还未出生时便被魔尊元神所控制，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与常人不同’吗？”
无尽敛眸住口，只道：“你以后便知道了。”
这边，北辰璧还在落月谷一边练功一边琢磨无尽的话，那边柴凤音早守在落月谷口，截住了刚出来的无尽。
“无尽城主，这回不知能否与本宫好好谈谈！”话是问话，只是柴凤音满脸都写着“不谈不让走”。
无尽也便没有走成，“不知凤音殿下想与我谈什么？”
“不如从上仙的身份谈起，如何？”柴凤音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的神情变化，心中有个猜测想要确认。
“殿下想来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上仙。想必殿下也看得出来，我这逍遥城中，可没有什么仙气，魔气倒是不缺。”
见柴凤音若有所思，无尽淡定自若地将话锋一转，“没想到凤音殿下会对我的身份感兴趣。我以为你会更关心北辰璧，或是魔尊呢？”
“怎么，无尽城主莫非肯告诉我魔尊为何回魔界？”柴凤音略为讽刺的勾唇浅笑，“还是无尽城主肯放过北辰璧一命，帮忙取出魔尊留在他体内的本源灵力？”
“魔尊回了魔界？”无尽的脸上的淡漠终于破功。
看他不似作假，柴凤音也敛了冷笑，严肃了脸色问道：“我记得城主曾十分肯定地说过，魔尊不会回去魔界，那他此次回去，是否有危险？”
想起什么，她又补充道：“对了，上回我渡雷劫时，曾见过了一位魔界的魔王，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元神竟突破了人魔两界的结界。而他也已经与魔尊见过面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命将消息传回魔界。”
“既是落在魔尊手里，消息自是不会从他口中传回魔界。”除了他还会有别人，无尽和柴凤音当然都不会天真地以为封了一个魔王的口，消息就不可能传去魔界了。
无尽很快若有所悟，“当时应该还发生了什么，那魔王除了碰见魔尊之外，可是还知晓知晓了什么有关凤音殿下的了不得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柴凤音微微诧异，迟疑中明显透着不自信，“难道说魔尊他，回魔界是与我有关？”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一切，倒还真叫她想起来一事，视线轻轻掠过无尽面上，略有迟疑，想想又觉得对方神通广大，很可能早已知晓，遂坦承道：“确有一事与我有关，当日那魔王经人挑唆，喊出了我‘身怀妖族至宝’一话。”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无尽脸上的神情微微漾起了一丝变化，一边嘴角微微上挑，与往日淡漠截然不同，柴凤音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善的气息。
很快就听见他嘲讽的口吻：“没想到他都忘记了那一段，还能为你做到这一步，果真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连狂傲不羁的魔尊也不能幸免。”
话到最后，又似乎流露出一丝悲苦之意，柴凤音也不知他是在为好友惋惜，还是自己有感而发。只是这话显然于她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柴凤音不禁再次问道：“无尽城主貌似对魔尊的一切知之甚详，应该是魔尊非常亲近的好友，可为何我以前从未听魔尊提起过你？”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不提也罢。”无尽回的平淡。
明明是亲近好友，却又说不是一路人，柴凤音心头疑惑更甚。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逍遥城，发现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这逍遥城看似处于凡界，可偏偏城中四处被魔气笼罩。可要说是魔界的属地，这城中除了极个别的地方，如落月谷，其余各处连凡界的灵力者都能行动无碍，只是无法使用灵力而已。我看来看去，这逍遥城竟像是自成一界一般。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且不说这逍遥城地处凡界，这城中的魔气是哪里来的；单只论要守住城中的魔气不外泄入凡界，而且还要保证凡人能在这里同行自如，这就绝非一般上仙能做到了。
包括先前能察觉并遮蔽水月宝镜的窥探，据我所知，能有此等修为的，即使在天界也找不出两三个人！”柴凤音的几句话已经将无尽的身份嫌疑无限缩小了，几乎要到脱口而出的地步。
面对这般咄咄逼问，无尽却没什么反应，仍旧淡漠从容，“我的身份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即使我从前有过什么身份，那也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我只是这逍遥城的主人。凤音帝姬与其好奇我的身份，不如想想自己之后的处境。”
“我？”柴凤音一时不解其意，“我的处境怎么了？”
无尽瞥她一眼，这一眼颇有几分冷淡与不善，“魔尊既然为你的事回到魔界，那么魔界那边想必不用忧虑，至于其他，鬼界一向不会主动掺和这些事，凡界不足为虑，那么接下来，凤音殿下只需提防仙界，还有妖界。”
柴凤音心中狠狠一跳，似懂非懂，喃喃道：“我为何连仙界也要提防？”
无尽微微一笑，少有的露出深深的讥讽的表情，“凤音殿下莫非如此天真，真以为天界上仙就都是清心寡欲之人？”
“……当然不是。”柴凤音讪讪然。
无尽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凤音殿下可听说过，上一回妖族至宝现世所掀起的腥风血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妖族至宝在妖族覆灭后，曾随着妖族公主一起消失了。就是不知道凤音殿下身上这灵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无尽说到“灵珠”二字，柴凤音就立时浑身一僵，没想到他不禁知晓当年妖族出事的始末，还知晓妖族至宝的内情。不过看他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柴凤音干脆笑而不语地应付他。
无尽果然没再追问，“该说的我都说了，凤音殿下还有什么要谈的吗？”
“那个，北辰璧的身体难道没有办法恢复到正常人一般吗？”柴凤音不甘心，也不太理解无尽，“好歹他也是亲手救下的，你看着他从一个婴儿长大成人，他还一直把你当成师父，现在你却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承载元神的傀儡人，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我从救下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承载魔尊的身体。所以我耗费修为为他稳定体内的魔气。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我为何要愧疚？！”无尽说的坦诚而淡漠。
柴凤音也不禁哑然，却听耳边倏然传来直击心灵的一问：
“凤音殿下为一个早已注定是傀儡的凡人抱屈时，可曾为你曾经深爱的魔尊想过？你别忘了，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魔尊，只是一个元神而已！”
“我……”柴凤音欲语还休，不是她不为魔尊着想，只是有时候北辰璧给她的感觉太像魔尊了，让她有种恨不得北辰璧就是魔尊的转世，这样的北辰璧，叫她怎么忍心看着他活生生被吞噬灵魂夺舍。
“凤音帝姬若是觉得为难也无妨，这世上总是情比金坚的少，情深缘浅得多。”无尽忽然含笑相劝，“你和魔尊本就仙魔殊途，爱一个凡人都要比爱上魔尊来的轻松得多。这样对你对魔尊都好！”
柴凤音深深地看着他，竟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一毫的讥讽，只是她自己却犹如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是我对不起魔尊。不管你们打算如何，北辰璧我都是要带走的。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凡人，不该承受这些……”
最后柴凤音带着北辰璧离开的时候，无尽并未有任何阻拦。令柴凤音费解的是，尽管魔尊与无尽都言明过，北辰璧就是魔尊为自己的元神准备的一具身体，可是两人却似乎都不急着让元神与身体融合。
魔尊不急，她或许还能自恋地以为，是不想逼迫她，可无尽作为故交旧友也不急，就让她略感诧异了。
以无尽偶尔对她表现出的冷淡来看，明明不像是会顾忌她的感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