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列的怀中何于飞伸手戳了戳陈烈的胸膛:“就这样离开,合适吗?”
如今的皇宫乱的可谓是一团糟,何于飞虽然早早的就收到了陈烈即将到达京城的消息,所以才安排孟遥备下了后事,但陈烈会兵逼皇宫,是何于飞所想不到的。
眼下陈烈尚能掌握这皇宫一时,可是这拖下去无所作为的话,这皇宫迟早还是会被皇帝收回来,而他们,也会成为皇帝的瓮中之鳖。
对于陈烈这种坐以待毙的做法,何于飞表示看不懂。
哪知陈烈只是低头对着何于飞微微的笑了笑:“于飞放心,接下来的交给我。”话刚落,何于飞就被陈烈塞上了马车:“你先回府,等我回来。”
说完这些话,陈烈没有松手,仍旧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完全把何于飞放开,似乎是等待着何于飞的回应。
愣了愣,何于飞点头:“好,凡事小心。”
“交给你了。”陈烈对着车上驾车的那个男子说道。
“请王爷放心。”
一声心安,陈烈拂下了门帘,转身匆匆离去。
靠在马车上,何于飞细细回思着这一天发生过的事情,她感觉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刚刚好,可是在这一股刚刚好之间,又好像总少了一点什么,或是遗憾,也是瑕疵。
马车走出了许久,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将何于飞的思绪彻底打断。
“你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我还有些不习惯。”
正是这个声音,何于飞的心里迫切的呼应,身体也预先的做出了反应,迫不及待的撩开了这个车帘:“郭平。”何于飞很肯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背影,虽然这个背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但何于飞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从前,每次出征,她都会站在城门上眺望,平西王从来都是视死如归,明知道每次自己都在他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可偏偏那就是一个被意志完全侵占了的身体。
可是唯有郭平,无论自己站在城门之上的哪一个角落,他都能在回头的一瞬间准确的捕捉到自己的位置,洋溢起那一脸和悦的笑容,让人感到来自心底的滋润。
的确,比起自己的父亲,郭平确实还是有太多的放不下。
平西王府郭氏,几乎满门灭绝,除了半死不活的自己,就只剩下郭平。郭平是自己父亲的义子,看到隔世的亲人,心中总还是那么的澎湃。
庆幸的是他也将自己认了出来。
长宁公主郭苒已经不再只是活在何于飞的记忆之中,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活过来了,至少她除了何于飞之外,还找到了属于郭苒的牵挂。
只是这一次,郭平没有回头,依旧只是在驱车。
何于飞心里明白,郭平的心,依旧还是大凉的,看到自己这般寄生在南朝,甚至还当了南朝的公主,成了自己父亲宿世之敌的儿子的王妃,心里总是愤怒的吧。
“在凉国皇宫的那些日子,是我最想念你和兄长们的日子,想不到能在这里与你相遇,我很高兴。”不论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世家,对于每个闺中女子而言,在对感情之事幡然悔悟的时候,脑海之中第一个映现而出的人,就是自己的最初遇到的那一个人。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到郭苒死,他们也只是互不相干的义兄义妹。
郭苒依稀还记得在自己第一次见到萧镜的时候,郭平就告诉过自己,不能与之走得太近,可是一时少女心的情动,造就了自己一生的遗憾。
平西王郭氏的生路葬送在了凉国萧氏的手中,可郭苒自己的一声,却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完全由不得旁人。
在平西王涉及谋逆之时,郭苒就一心想着让自己成为这凉国的王妃,萧镜不就是忌惮郭家势大吗?自己自己成了凉后,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也正是因为如此,何于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萧镜。
年少初遇,郭苒以为萧镜会是自己的那个良人,可是等到自己死在萧镜眼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怎会这么的天真。
凉国,不是用来解救郭家满门的钥匙,反之是一道催命符。
自己的天真,成为了孝敬用来威胁郭嘉的利器,何于飞不知道萧镜利用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但何于飞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自己,自己的父亲是不可能就这样任人栽赃,毫不抵抗的。
自己的父亲母亲被斩首,自己的兄长又因为劫法场接连死去。很多时候何于飞在此会想起这些,他最痛恨的人,是自己。可是人心总是虚伪了,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疼,她只能将一切寄托在自己对萧镜的恨意之上。
萧镜知道自己回来了,那一切都不会是那么的容易了。
触及旧事,那郭平似乎是动容了:“过去之事,便是过去了,你也无须再想。”这一次,郭平回头了。
再一次看到这一张面容,何于飞只感觉那熟悉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不比那一次在刑部大牢里见到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郭平。
“往事,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遗憾。一切都已经成了现实,无法改变,我们自是不能抱着遗憾过一辈子的。”郭平一边放慢马车的速度,一边时不时转过身来看看何于飞:“似乎每一次我都迟到了,上一次我没有在你进宫之前拦住你,这一次也同样,没有拦住你成了陈王的王妃。”
即使国平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偷偷的把脸转过去的,可是何于飞还是能感受到郭平的无奈。郭平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心知肚明,可是自己却无法接受,不是他郭平配不上自己,而是自己配不上他,他的身边应该有一个更爱他的人去爱他。而自己,不够格。
一路上,郭平说了很多,可是何于飞都没有接话的意思,心中隐隐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陈烈慢慢的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对于你自己的未来,你可有安排?还是说,你真的打算永远一辈子留在这里,当陈王妃?”
何于飞摇头:“我没有未来,待这里的事情安定下来,我打算回去,与那人做一个了结。”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何于飞发现自己还是这么的坚定。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对陈烈说过,不是她不敢说,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我还宁愿你只是陈王妃。”至少不用背负那么多从前的过往,从前的事情,每一件对于何于飞来说,都是铭心的苦痛,这种苦痛,只会令人愈渐消沉。支撑着她活着的是仇恨,那等到仇恨消散的事后,她又会再次沦为无主孤魂。
人死债了,何于飞不会仇恨那些人一辈子。
“可是陈王妃不是逃避一切的借口,我如今不止是为了一个人在活着。”为了郭苒,为了何于飞,也为了旁人。在难过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的天真和决断,似乎已经变得不切实际了起来。
“陈王这个人,值得你为他而活。”最后,郭平由衷的感叹。
在天下之间,还没有几个男人敢为了一个女人枉顾天下道义,甚至于天下人作对。这一点,郭平承认自己是做不到的,不然在平西王郭氏一族覆灭的时候,他就不会选择继续留在前线抵御外敌了。如果那个时候的人不是平西王而是陈烈的话,恐怕那凉国的风景,早就已经是另一番的别致了吧?
其实很多时候,自私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东西奋力的拼搏一会,就郭氏一门而言,为了凉国江山社稷奋斗,为捍卫疆土浴血奋战,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场满门的血海。
人死一了百了,难受的是苟且活着的人。就如当日的他,活着还不如死去,恐怕当时的郭苒也是这么想的吧,若是不然,她也就不会抱着和凉帝同归于尽的念头一去不回了。
往事如海流,浩瀚无边际。
收回了漫长的思绪,何于飞脸上渐渐泛开了笑容:“我觉得也是。”何于飞也是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除了自己的父母兄长之外的人,无论是在自己第一次独闯刑部大牢还是在自己的身份被萧镜戳穿的时候,那个人留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宽厚的胸膛,枕靠在自己的背后,无时无地的都在给自己输送着温暖。
在灵江城下与陈烈挥别之时,何于飞还有一瞬间的患得患失,心想这个人要是真的一去不回的话,自己该如何?
该如何,直到如今,她还是没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见何于飞听到陈烈之后脸上洋溢起的神情,郭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这一次,你没有选错人。”说实话,认贼作父这种事情自己还是头一次做,他不知自己投靠陈烈到底是对还是错,可他真的只想将从前没有尽到的责任送到。
何于飞也是他在这个世上惟一的一个亲人了,所以他才会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幻听:这样做是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让人截停了下来。
到了?这才走出半个时辰不到,此时距离陈王府还远着吧?、
还不待何于飞询问缘由,车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郭将军,我的马车坏了,捎我一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