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却不知自己可以怎么办,让人知道她原来是个瞎子,只怕会把她弃在半路吧。
而此时,自己又可以何去何从?边半步都难行。
身边是不断的脚步声,从她的身边来来去去。
宝儿腾出一只手,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衣角欠意道:“这位兄弟,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饭菜送到将军的账内?”
袁枫一愣,低头打量着自己的一身戎装,再打量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士兵。他是瞎了不成?
然后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袁枫淡笑一声,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一手拖着她冰冷的小手往账内走去。
“你!”宝儿大惊,抽回自己的手。
袁枫心底的恼怒化为邪恶,一把将她拽进帐内,俯在她耳边轻笑道:“本将军喜欢有人陪着用善,不知宝儿可否愿意。”
宝儿一愣然,尴尬地后退一步,眨巴着毫无焦距的双目。
“没想到会被我识穿吧?”袁枫静观她的无措,嘴角的坏笑更深了一度。
宝儿摇头,急急地开口:“袁大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让我随着吧。”
“我也不能在这里把你扔下不是?”
“谢谢袁大哥。”宝儿松了口气,笑了。
“那好,坐下用善吧。”袁枫扶着她在一个棉垫上坐下,宝儿的身子刚挨着棉垫,便一下子蹦了起来,急急摇手道:“不可以,我还是出去和他们一起吧,和他们在一起我也习惯。”
“好啊,你现在去。”袁枫愠怒地盯着她。
宝儿又是一愣,却不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心中无比气恼。
袁枫见她感伤,心下不忍,重新将她扶回棉垫上柔声道:“宝儿,如果你不想给我添麻烦,便随在我身边,当是作我的书童可好?”
如此这般情形,根本由不得宝儿说不,只能纳纳地点头。
大队人马在崎岖的山路中穿行,幸好没有遇上大雪封路的情况,雪也不再下,一路行来尚算顺利。
宝儿邹开马车上的布帘,眼观这满路的崎岖。
袁枫死活不让她骑马,非要在驮粮草的马车中清出一辆让她乘坐。扰得她本就惭愧的心更在不安起来。
前面一颗老梅树正绽放着满树红花,伴有着淡淡的香味儿,满山萧条独它美。
那落满地的残花,早已被车马碾成泥。
宝儿伸手,兜了几片于掌中,想着奇王府的那一棵老梅树,梅树下小玉冻红的小手。
也不知道小玉是否还在受着这等罪孽。
更不知萧奇会不会救救她,还有阿丰,会对她好吗?
一阵巅簸,宝儿由翻飞的思绪中惊醒,便见前面士兵已停了脚步,她忙跳下马车,想要一探究竟。
袁枫似是料到她会下马车,向她迎来。
“袁大哥,出什么事了么?”宝儿担忧道。
袁枫摇头:“没事,前面道路马车上不去,需要人工抬。”
宝儿顺着前面望去,好大一个陡坡,全部车马上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辰了。行了五六天的路,士兵们早已是心力交脆,却还要逢上这等自然灾害。
“袁大哥,还要走多长时间?”宝儿压下心底的同情,将视线投回袁枫身上。
“再有个七天八天吧。”
好长,宝儿暗念,悄悄掐指一算,自己尚有三十天可活。
等待自己的,不知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入夜,宝儿抱膝靠在一棵老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篝火。袁枫突然心血来潮,逮了野兔要亲自烤。
油淋淋的肉汁打在篝火中,激起无数跳跃的火星子,宝儿亦是毫无反应。
“你在想一个人,是吗?”耳边突然传来袁枫的声音,宝儿回神,方发觉袁枫不知何时已坐在自己身旁。
“我很想说不是,可是我又不能骗袁大哥。”宝儿露出了一丝俏皮,借以掩饰心底的伤感。
“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要离开他?”袁枫挑动着柴火,听她这般讲心中难勉有些失落。
宝儿侧过头注视着他,然后淡笑:“爱情游戏,不一定公平。”
“了解。”袁枫苦笑。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生活在一起,而是让他过好。”
“想不到,你既爱得如此之深切。”袁枫一声噫叹,无奈。
“很傻,是么?”
“不,是不值。”
宝儿盯着他,良久后用云淡风轻的声音道:“袁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袁枫一愣道。
宝儿掩嘴而笑,指了指火堆上的烤肉:“你的烤肉,已成灰了。”
“呀!”袁枫低咒一声,忙从火堆中取下烤肉,婉惜地翻看着已经糊掉了美味。回头却见宝儿堆了满满的一脸调笑,当下眉一横佯怒道:“本想着在你面前显显手艺,岂料却献了丑,全是你害的。”
“袁大哥何时已改姓赖来着?”宝儿依然在调笑。
“尽懂得牙尖嘴利逞能。”袁枫摇头失笑,将已糊掉的肉往火堆一扔,起身往帐内走去。
“肉没吃着,却捣了一身灰回来。”宝儿随了他进帐,依然笑意浓厚,替他拍拭着衣上的灰土。
袁枫见她开怀,呵呵笑道:“原来这样能让我们家宝儿开心,哪天宝儿伤心了,我便去燃尽后的火堆里滚上一滚。”
“倒是不用了。”宝儿摇手,俯身替他整理着矮木案上的纸笔。
袁枫上前,拿下她手中的活儿:“宝儿,你早些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袁大哥还要看书么?”
“研究些事情。”袁枫将她推到为她准备的小床边。
“早睡才有筋力赶路呢,袁大哥不也这么说么。”
袁枫点头:“我看着你睡着,我就去。”
宝儿无奈地注视着他,他总是这样,总是怕她会出点什么小意外,就算同在一个帐内也不例外。
不想耽误他,宝儿只能乖乖地钻进被子里,乖乖地闭上眼。
袁枫注视着她的睡脸,恬静得一如沉睡中的天使,心中一阵颤动,急急退了开去,再不敢去注视她绝美的容颜。
目的地,终是到了,士兵们正稍作休整。预备在第二天的天亮之际将蓝正国击回边境。
宝儿见袁枫和几位头领正专心议事,奉了茶水后退出了大帐,帮着煮食的老兵分起了食物。
陆陆续续有士兵用完餐,宝儿便帮着将瓷碗抬到河里清洗。
此处的河水不似北方的那般冰冷刺骨,这个人烟稀少的荒蛮之地,瞬间涌来了这么多的生灵,倒有了些许生气。
也不知这生气能遗留多久,宝儿轻叹口气,天下动乱,惨的终归是百姓,还有身边生命如沙粒般眇小的士兵。
恍神之际,一只瓷碟落水,河水虽不算急,却也足以冲走它,宝儿暗叫一声,往下游追了去。
追了许久,瓷碟却越惭远去。
宝儿泄气地停下脚步,眼观着那一粒白越飘越远,有些气恼起自己的不小心。
前方的河水边突显一个身影,宝儿只觉眼熟,定睛一看方知是那本该到敌军视察军情的副将。
他俯身,掬起一把河水,似是想要洗脸,也许是因为河水太冰,终究放弃,翻身上马离去。
几个时辰后,天已黑尽,宝儿将最后的一只碗碟洗尽,只觉腰酸背痛。以前,不管是怎么受尽欺凌,活还是不用干的。
如今,自然有些吃不消。
一阵冷风袭来,夹着淡淡的花香,宝儿闭上眼,享受这清新时刻。这香味,好熟。
宝儿蓦地瞪大眼,这香!?
忙往怀里一阵摸索,摸出那支她随身携带的银针往河水中一试,果然有毒!
她来不及擦拭银针,便急冲冲地往大帐跑去,大帐内,袁枫依然在研究布军方案。看了眼案旁已经冷却的饭菜,宝儿心底的担扰稍稍平静些。
悄然行至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一句。
袁枫亦是大惊,一下从地上蹦起身子,错谔地盯着宝儿。
见宝儿肯定地点头,他一甩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后。一下无力地跌回皮垫上,全军中毒?这仗还没开打呵。
呆滞了一瞬,袁枫抬眸冷声道:“定是让奸细给混进来了,被我抓到,饶不过他。”
“下毒之人便是冯副将。”宝儿道。见他又是一脸惊讶,宝儿接着说:“这藏香花并不至命,只会至人全身酸软,手脚无力,只用过上一天,毒便能自动消失。”
这花香,她再熟悉不过了,能得以出宫,亦有它一半的功劳。
“既然是他!?”袁枫咬牙切齿,手起掌落,小木案台和已经画好的军事图成一堆碎屑。
他为的是什么?上位么?既便是想上位,也不至该拿自已国家三万精兵的生命换取呀!
“袁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宝儿看着他气得发红的双目,不禁一阵担扰。
“控制冯副将,击豉震军威,绝不能让敌军收到我军中毒的消息,待得明日药效过时出军。”袁枫无奈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不然,三万精兵便如待宰糕羊,手到擒来。
“冯副将已经出军营了。”宝儿虽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恶耗。
袁枫挫败地抚着额,这一仗下来,他如何跟朝庭交待?
刚刚被袁枫遣出去的一位将士突然冲进帐内,慌乱道:“不好了,袁将军,士兵们……”
袁枫抬手,制止他再说在去。在将士的狐疑的目光中走出大帐,眼前,他最得意的三万士兵,已经躺成一片,睁着惊恐的双目盯着大帐这头。
袁枫按着无比疼痛的心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角闪着泪光,英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