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跟皇上请婚吗?”
“如果有机会,在所不辞。”
我们走在一世界的璀璨里,就像走入了先前夕阳尘落时的天上,我身边有个这样的人,虽有忌惮,心下却是万分平静,因为这个人叫穆敏。
“穆敏——”
“嗯?”
“三哥哥怎么救?”
“没人让你逞英雄。”
他脚下一停,朝我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端详着近在眼前辉煌毕美的宫巷,沉默了好半天,在风大时,似乎弱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天由命。”
我喉间一哽,既然连权倾朝野的穆敏都这样说,那三哥哥还怎么救?
走入宫阙时,穆敏在前头,我在后头,我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让人一生不忘的夜晚。
里面桌椅坐席皆成圆形摆放,美酒佳肴,雕饰华丽的座椅,就连酒杯茶盏,都是价格不菲之物。
空阔的一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之味,四周云窗尽开,夜风涌入,卷起了如是蝉翼一般的帷帐,总之这里的布局格外清雅,幽静。
穆敏坐在了中心一边的座位上,我挨着他,好长一段时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时而不时目光相撞,大眼瞪小眼。
以前我三番五次都是尴尬地出现在他面前,最起码今日,我也算是盛装打扮,我心下是高兴的,因为他能看见我最好的一面。
只等着楼外飘来一声接一声的号角声时,穆敏才平平淡淡地说,“要放焰火了,公主想去看吗?”
没等他话说完,我便起身一把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跑,他不挣,我不停。
天彻底黑了,今夜星辰漫空,月色正圆,我们两个并肩站着,我的手从穆敏的衣袖上慢慢往下滑,滑到他手指的地方,反手一握。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忽然狂跳不停,震的胸腔疼,脸上的热,一溜烟的烧起来,我咽了咽口水,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再抬眼往天空上看时。
一遂的烟火,如是春日里的一团花树,在夜空中绽放,只听嗵的一声,那花树便绽的更大,映亮了皇宫的天空,银凉的光火,再在天空中一顺地降落,带起一遂的流光,煞是好看。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在天空里绽放,我看到了最好的春天,最美的花树,如是桃杏铺霞一般,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不多时,又一道号角的声音响起,我听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脚步声。
穆敏忽然反手一握,抓紧我手,一拉一抱,我便贴在他胸口的位置,他不言,我欲要说话,他脚下一跃,我脸上便有细细的风擦过。
他抱着我飞翔在宫阙之上,一层接着一层,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上了一层,他的功力我第一次见,远要在阿爹和大哥哥之上,而且高不可估。
我仰着脑袋盯着他看,一霎不离,月光穿过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我却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错觉,我们一层接着一层往上飞跃。
以为最顶层也该是屋檐,却是错了,最高曾却是一个偌大的圆台,依然摆放着酒宴,我们落地时,穆敏松开了手。
我折身跑在圆台边上,夜风迎面吹来,刮在人身,生凉生凉的,我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一抬头便能看见最为流光溢彩的烟花在苍穹绽放,一瞬照亮了夜空,人间如白昼。
楼下涌来各种各样的人物,有穿官服的,有穿兵甲的,有穿薄衫的,有穿锦缎绸服的,他们走在红毯上,昂首挺胸,面容带笑,一声接一声的号角声响彻耳畔。
我转头问穆敏,“下面有韩承肆吗?”
他走过来,眼睛淡淡地扫过楼下的人群,摇了摇头。
“穆敏,你真对三哥哥情深的话,今日可不可以帮我?”
他看了我一眼,丝毫未有动容之色,我笑看他一眼,“你真怂。”
好半晌,他没搭话,我也没继续扯东道西。
“韩承肆真能回南梁吗?”
“你觉得呢?”穆敏忽然说道。
我低头想了想,“那你刚才为何要骗那妇人?”
瞧着那妇人慈眉善目,心性也是温慈之人,如何能入得了冷宫呢,入冷宫就好了,还被肝胆相照的故人欺骗?
韩承肆若知道穆敏欺骗他母亲,会不会打死眼前这个人?
对于我的问话,穆敏置若罔闻,你看,我身为堂堂大昭公主,得万千宠爱,别人奉承我都来不及,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将我一脚踩到尘埃里。
要不是仗着他权倾朝野,家财万贯,我委身做他的妾室,我怎么会让他在我头上撒野。
楼下的人,络绎不绝的用来,比肩接踵,一个个生龙活虎,喜气洋洋。
我看到人群里我二阿爹穿着深紫色官府,昂首阔步走在那群人中间,身后大哥哥一身银甲,二哥哥锦衣华袍,随在他身后。
“二阿爹——”
“大哥哥——”
“二哥哥——”
我朝着楼下喊了几声,他们三个纷纷仰头看我,二阿爹朝我一笑,大哥哥依然是神色平静地看我,只有二哥哥还是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们只是站了片刻,便被后来的人群推搡着往前走。
“韩承肆来了。”
穆敏说完话折身就往楼下走,我踮脚朝楼下瞅了半天,也没有瞅见有穿南梁一族衣袍的人。
“哎——你带我飞下去啊,这楼这么高。”
很显然,穆敏并没有理会我,只身一人走了,我又不会那般厉害的功夫,凭靠我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定然会摔个半死。
一个接一个的楼梯,仿佛永远走不完,一直走了很久很久,我满头大汗追在穆敏身后。
他先到一层,我刚下来时,便被鼎沸的人声所震惊,这御宴之喜,究竟是多大规模的呢?
穆敏站在门庭一边,垂头看我一眼,“跟我走。”
我跟在他身边,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颤颤巍巍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入厅,我便看见对面正中心的位置上,大阿爹身宽体胖,穿着明黄色的黄袍,一脸笑意,睥睨着在座的客人。
他看了所有人,包括穆敏,却是没有正眼瞧我一眼。
我拽了拽穆敏的衣袍,不知所措,很明显,所谓的御宴之喜,我并不是招人待见的人。
穆敏射手握着我的手,拉着我走向大阿爹一边的位置。
御宴,不讲究君臣之礼,来客尽兴便好。
我刚要入座,便看到对面那人,身上穿着天青色的衣袍,嘴角噙着几分邪气之笑,一双眼睛正往我这边瞅,他的一双手摩挲着桌上的酒壶。
更迭在我脑海里的是那一日初入长安,洛河小舟之上,这个人可是扔了葫芦酒壶砸了我的胸。
我看着那只摩挲在酒瓶上的手,心下颤了颤,侧身往穆敏那边靠,哪知这一靠,穆敏忽然神容一冷,眼睛里涌动着滚滚杀气。
不想惹事生非,于是我又乖乖收回身,那对面的人笑的更深了,嘴唇都快扯到天上了。
我侧过脸盯着大阿爹看,他和阿爹年纪差不多,却远要比阿爹圆润,面红耳赤,未见老态,坐在我斜对面的便是二阿爹,他身边依次就是大哥哥还有二哥哥。
我二阿爹笑着朝我看,我不知道那样的笑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情绪,毕竟那一日得知三哥哥锒铛入狱,他可是对我横眉冷对的,虽然不曾动怒,但是与我而言,那已经足够了。
可怜我亲手杀了阿爹,还是真希望我以我之躯救出三哥哥?
大哥哥静静地坐着,不时斟酒小酌,不出几日,他就要去边塞了,大漠扬沙,日复一日的无趣和平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酒宴虽然很宏大,都是相熟之人相互嘘寒问暖,把酒话闲,就当着皇帝老儿的面,尽情的吃喝玩乐。
大阿爹和所有人都玩笑过,都话过家常,却是对我置若罔闻,如是不存在一般。
我低头喝酒,也不搭理他,哪怕他是长者,他都不待见我,不尊老爱幼,我凭何要自讨苦吃。
过了好半晌,太子哥哥身上穿着堇色衣袍,款款而来,坐在我边上的位置。
他笑着看我,说道,“知道你来,没能出宫看你。”
“哥哥,你能远道来边塞,穆清自然知道哥哥的情意。”
“等御宴散罢,哥哥带你好好游览一遍皇宫。”
“好啊,我要去东宫小住几日,蹭吃蹭喝,然后嫁人做妾?”
太子哥哥一听,惊笑道,“韩承肆可未曾在外面招蜂引蝶啊——”
我一下子挺直腰杆,凑到太子哥哥耳边,“不招蜂引蝶,成日溜出皇宫逛花楼,花楼里的不是蜂和蝶吗?”
太子哥哥未接话,提眸望向我对面的人,“长的好看的人,总是爱炫耀,男人嘛,不去逛花楼,难道去赌坊,去跟一波臭男人争个你死我活。”
我哼了一声,太子哥哥就不应该偏着韩承肆讲话,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总是当着我的面,说韩承肆的好话,黑的都能说白。
见我不再说话,太子哥哥斟了一杯酒,我亦是斟满酒水,酒杯一碰,发出一声脆响,一喝抿恩仇。
我刚放下酒杯便看见厅外进来一人,虎背熊腰,身上穿着锦缎的袍子,那是南梁王,韩承肆的阿爹。
如果我和韩承肆成婚,那人也将是我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