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白日里更显庄重威严,府门正前方端放着两只雄姿威风的石狮,双目嗔圆,怒视前方。
我远远站在一边,想着该如何同三哥哥说,以前听阿爹说老三一年的功夫纳妾十几人,倒是这些年也没有娶下正室。
在边塞时,一直以为三哥哥是好色之人,要不然何至于一年的功夫能招来那样多的莺莺燕燕。
我想起昨夜他闲坐船头,神色落寞,他说,那是为了挡住世人的嘴。
其实想太多,只会让我于心不忍,倒不如横冲直撞来的好,有事说事,没事就去逛花楼。
我提步往将军府走,刚要抬手敲门,有人自里面打开了府门。
二哥哥笑的容光焕发,顺着府门走出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嗔笑道,“昨夜去了何处?”
“二哥哥,这是事后诸葛亮吗?”
他走过来,与我并肩而立,眼望将军府外宽阔的车道,车道两侧林木葱郁,直入云霄。
“昨日有穆敏,我们不能太顾及你。”
我白他一眼,见他轻薄的笑容,总觉得二哥哥说的是假话。
“你们心思就在花楼里的那些莺莺燕燕身上。”
二哥哥眉眼一垂,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提声道,“我这不是出府去找你吗。”
“二阿爹呢?”
“后院呢。”
二哥哥眉头一皱,笑意散了几分,“昨晚当着你的面,都说了让他注意后院,今日那些婆娘们便要了他的老命。”
我抱臂大笑,“那些婆娘可是你的阿妈。”
二哥哥一笑而安,折身揽着我往车道外走,我撅着臀,不跟他走,我还得入府去找三哥哥呢。
见我倔着性子,二哥哥以为我是恼他们昨日行就,叹了一声,松开我,“那二哥哥给你银子,今晚陪你去花楼浪个尽兴。”
我低下头,摇了摇。
见我没了昨日去花楼的尽头,他似乎也没了旁的法子,来来回回在我身前走动,晃荡的让人心烦。
“二哥哥——”
他停下来,脚尖一转,迎想我,清风扑来,携着淡淡的花草香木之气,我咳了咳,“三哥哥呢?”
“穆伟啊?”
我点点头,等着他的答复,却是好半天,二哥哥张开的嘴唇未吐出一个字,他伸手抓耳挠腮,一头梳理齐整的发饰,眨眼间就被他挠的像个鸟窝。
“穆伟,今日该是入皇宫了吧。”
“所为何事?”
二哥哥慵懒地靠在将军府前的楹柱上,笑了笑,“他能有什么大事,就是贡银的事情。”
“南梁的?”
他点点头,眉头忽而一皱,“南梁王不是受邀出席御宴之喜,皇上为何还要让穆伟再去南梁跑一趟,瞎耽误功夫。”
我也觉得奇怪,以往南梁的贡银也不是由三哥哥护送,都是南梁王觐见大阿爹时亲自呈送。
两年前,不知何故,大阿爹下了圣旨让三哥哥每年护送南梁的贡银。
皇命难违,且那时候三哥哥又行事放浪不羁,二阿爹一天天头疼,所以这门差事最终就落在了三哥哥头上。
那看来今日我是见不上三哥哥了,又白跑一趟,若今日无事,我得在长安好好转一圈。
二哥哥似乎知我心意,抬眸望着我,噙着邪笑,“逛逛?”
我喜笑颜开折身往车道外走,二哥哥落在我身后几步,“你找老三什么事?”
我脚下一顿,转身面朝二哥哥,一边退着走,一边答他,“三哥哥为何没有正室?”
“他心上有人。”
“穆敏?”我问道。
二哥哥双眼一弯,笑的既邪气又认真,“他说的?”
我点点头,抬目望着车道一边森郁的林木,清风刮过,林叶窸窣。
“二哥哥只知道,老三的心上人在宫里,旁的事一概不知。”
“宫里的人?”
他点点头,唇角笑意微微收敛,神色似乎都比先前严肃了不少。
那就对了,二哥哥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说三哥哥对穆敏有情。
即使自己的兄弟再违反纲常,他们眼里的三哥哥仍然是他们的兄弟,手足之情,永远不会因为世人的唾沫星子而变淡。
与我而言,亦是如此,可偏生的三哥哥对穆敏生了情,关键是穆敏似乎对他也有意。
“大哥呢?”
顺着蜿蜒曼绕的车道,我们肩并肩行在绿荫下,二哥哥穿的也随意,是一种极为沉静的蓝色衣袍,相比于大哥哥的英气和潇洒以及三哥哥的阴柔风华,二哥哥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随遇而安的平凡人的气态。
我答他,“大哥哥送我至穆敏府上,便走了。”
二哥哥疾行几步,走在我前头,歇住了脚,身形一僵,风来树影飘动,覆住了三哥哥。
“做的真是混账事情。”
他的声音冷厉,似乎心中不满。
我跑前几步,站在他身边,抬手揪了揪二哥哥的衣襟,他侧目朝我一看,双目嗔怒,眸子里有一瞬的惊慌未隐。
将军府的三个哥哥性子都很温驯,极少发火,兄弟三人自小到大,手足情深,可是今日我也不知所谓何事二哥哥忽然生起气来。
我小心翼翼地答复他,“我求大哥哥带我去的。”
“穆清,这是长安啊!”
二哥哥忽然别过脸,长身一霎挺拔,眼望头上被林木枝桠掩去的天色。
斑驳阳光渗过万千绿叶,洒在他脸上,此时此刻,二哥哥一贯轻薄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是长安,所以事事克己,谨慎行动,但我实在不明,二哥哥怎么就忽然生起气来。
他一个人站了很久,也不说话,我恭恭敬敬立在他身侧,不敢多说一句话。
“老大能为你做任何事,穆清,我和老三也能为你做任何事。”
二哥哥忽然迎风转身,风划过,拂开了他一头长黑的头发,衣袍飞动,呼呼作响,犹如山雨欲来的征兆。
“二哥哥,穆敏不知道是大哥哥送我到他府上。”
“穆敏不傻。”
我心中哽涩,提声问他,“那三哥哥呢?”
“他的事你知多少?”
他的声音冷厉,生硬,哪里还有以往的随和之色。
我垂下头来,是啊,像以前一样不好么,牵挂着大哥哥,只让他安心训练就好,可为什么偏偏因为大哥哥说了那样一句话,我便不辞而就,让他带我到穆敏的府邸?
事事以大哥哥为重,阿爹以前反复唠叨。
我心中不免泛起一股酸涩,今日才是我入长安的第二天,便好像生出了天大的事情来。
“二哥哥,今日是我来长安的第二天。”
许是我声色哽咽,二哥哥听出了旁的情绪,他忽然走过来,站在我对面,垂下头直盯着我,我时而不时抬头看看他,然后再低下头来。
“你为什么要来长安?”好半晌,二哥哥柔声问我。
“大阿爹让我出席御宴之喜。”
“你本可以不来。”
他投目望向别处,弱不经心地说道。
我沉了沉心绪,往二哥哥看去的方向走了一步,我们相对而立,二哥哥面色虽然阴婺,但未有丝毫风云之色。
我盯着他的双目,一字一顿回复道,“他是皇帝,九五至尊。”
二哥哥的目光掠过我,唇角一勾,上前一步,拉着我继续沿着车道往外走。
“听老三说,你来和韩承肆辞婚?”
我点点头,“穆敏会娶我。”
三哥哥轻薄一笑,又恢复了素日的风貌,我看他的笑意,心下阴霾尽数散去。
他侧目看我,疑问道,“你这么笃定?”
“是。”
“你的代价是什么?”
我避过二哥哥的目光,提步往前跑去,清风经万木,仿佛从天上洒下一片清凉,我笑着往前跑。
我笃信,他会娶我,虽然为妾,但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