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桃眼含泪光,嘴角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融在阳光里将她整个人点缀的分外明艳动人。
“公主总是和旁的人不一样。”
我正要问为何时,她继续道,“将军是南梁人,是当年威远将军和皇上救下的人。”
“威远将军?”我惊问道。
初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威远将军,就是将军送韩承肆回长安那个夜里救下的。”
有关于穆敏的事情,我其实不知道多少,阿爹也从未说起过,他只是让我远离这个吐着信子的毒蛇,可是我还是没有听他的话,一头扎在他的世界里,曾经不可自拔。
“这些事大昭的人都知道吗?“
“除了威远将军和皇上,再无人知道。”
我听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一边初桃还在细细说起,“如今的南凉王能逼退威远将军的砝码就是穆将军。”
“权势于威远将军而言只是浮尘而已,他在乎的只是让更多人安然活下去。驸马爷之所以被俘虏在长安,也只是一报还一报。”
“当年皇上亲自前往边塞俘虏了驸马,威远将军护送皇上。早年南凉王用威远将军的儿子,三万南梁铁骑兵为要挟,逼其退位。”
我的思绪茫然无措,只听着楚俏的话像是忽然魔怔了一般,浑身上下瑟瑟颤抖。
初桃见状拉着我的手,温从地说,“你不是威远将军地孩子,穆将军才是。”
“在皇上俘虏韩承肆那夜,南凉王是想要当着皇上和威远将军的面一决高低的,没有人会想到,他真想杀了穆将军。”
那些话如一团星星之火,一下一下烙在我脑海里,颇有一股燎原之势。
“所以最后败下阵的是南梁王?”
“可是皇上也负了重伤,除了太子,他膝下再无一子。”
“这就是穆敏为何手握重权,却还是恪尽职守的原因?”
初桃站起身来,眼望天际,朗朗明日铺就在她身上,这时候的初桃明艳动人,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姑娘一样,美而芳华。
“皇上兢兢业业治理朝政,穆将军在乎的是这个。”
“初桃,你走吧。如果穆敏想要借你口来说这些事,你转告他,我心已决,哪怕一死,我也要去争去夺去抢。”
初桃怔怔地站在一边,沉默了好久,才跨下一个石阶,“公主,争与不争有何意义?”
我冷笑一声,“我不是为我自己。”
“公主是千古女帝之后,皇上该顺懿旨将皇权交至您手。可是——“
她转身看我,目光坚定,“您坐上了皇帝之位有何意义?您能治理朝政,解百姓之忧,还是能让大昭如当今这般永保昌荣盛茂呢?“
“物归原主,我记这个。“
我说完话起身往外走,穆敏真够可以的,对我软硬兼施,可是穆清究竟是穆清,一旦心意已决,即便是天崩地裂都不会变。
何况我阿爹已经死了,如果死亡可以挽回,那么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可是那不能,我和大阿爹的结局只有鹬蚌相争。
结局不是我死,就是他死,得利的那个人,我不知道。
我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策划好了这一切,所有这长安的云波诡谲早已经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注定。
如果背后人是穆敏,那么初桃先前所言只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挡住了穆敏所有的丑恶和贪婪。
“你回去复命吧,本公主这里,留不得穆敏的人。“
我率性往回走,可是压在心上的事沉甸甸地压着我,越是着急走快些,步子越是托的极慢极慢。
初桃是无辜的,我边走边想,在这盛世长安,在穆敏府邸之后的小别院里,初桃陪我度过一段安然于世的日子。
那是春和景明之时天地万物一切都在沉睡中清醒,包括我的那一颗身为姑娘家的春心。
那时候,穆敏一个人就能掩去长安所有的繁华毕美,他眼中有旁的人,可是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我正要折身回去找初桃,心却忽然钝痛,她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阿爹,还有哥哥们不无辜吗?
我愤愤地回到居安殿,殿内空无一人,韩承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这东宫不过往东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便是大阿爹的养心殿,我们曾经是父女,现在还是父女,可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江山,是几条无辜的人命。
我只想要他们活,并未曾要与大阿爹争着皇权之位。
诚如初桃所言,即便我争来又有何意义,我能治国还是理政?我能让长安百姓如现在这般无忧,还是能让这长安盛华到永恒?
其实我什么也不能,但是大阿爹不会相信我的居心,穆敏更不会相信。
我至及笄之年,皇权承递。
懿旨里面只有这一句话,倘若我死了,一切就风平浪静了,大阿爹也许会放过他们吧?
我想到这些,忽然又往太子哥哥的潜心殿跑去,初桃一个人站在葱茏大树下静静掉泪。
奴婢之身,便是有万般委屈只能忍着受着,我太天真,穆敏若决意要让她留在我身边,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在看到她含泪抬头看向我时,明明夏日里我心下卷起一阵过堂风,我怔在原地,“初桃——”
她掉着泪唇角勾起一缕笑意,从袖口间掏出手帕擦掉眼泪,直直朝我扑过来。
我笑着责骂她,“哭什么,我又不是真不要你。”
初桃笑着低下头,脸上飞起一股红晕,淡淡的红润之色,裸露在阳光下,一眼看去尽是风华。
“穆敏今日来,可去面见过皇上?”
初桃点点头,“将军送奴婢来东宫,便前去养心殿了。”
“他什么都没说吗?”我想知道太多,终是追问起来。
“奴婢只做好奴婢的本分,其他的事情都是主子们的事情。”
眼见初桃规规矩矩的样子,我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穆敏何至于将自己的行径告诉初桃呢。
我拉着初桃离了东宫,便直直前往养心殿,皇宫的路,总是蹿着一股冷风,自从上次穆敏带我前去冷宫看望那老妇人后,我的心总会被那个温慈的女人牵引。
冥冥之中,我知道该会有什么事发生,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到了养心殿,我并未前去拜见大阿爹,我如今于韩承肆成婚,顺遂了他的心愿,我若成婚是南梁的人,永远再不是长安女帝之后。
一道懿旨于大阿爹而言,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大威胁,可是我们之间的沟壑却是越陷越深。
许是那日御宴之喜上,我的决定过于强硬,穆敏的请婚越了皇家的威风。
“楚俏最近可好?”
我们寻了一处阴凉之地侯着,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公主,奴婢已经跟您说过了呀!”
我回头看她一眼,初桃笑的极为温婉,“我就是问问,她孕期可有不适?”
初桃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半晌以后温柔地说,“公主自小同夫人长在边塞之地,夫人的身子不会那般矫情,小主子也不折腾人。”
哪怕楚俏如今归宿在穆敏那一处,我的心还是不住地记挂着她,有些事忘不了,那些消逝的昨日时光,一直都有楚俏,我何曾真下得了狠心。
“公主,那是不是驸马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