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睡了一个好觉,这该是我离开边塞来到长安,睡过的最安心也是最好的一夜,一直到了大天亮,丫鬟们推门入房催我起床时,我才下了地。
总归是心安处,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沉睡过去吧。
她们侍候我穿衣,刚收拾好二阿爹便推门而入,笑嘻嘻地从外屋走进来,我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看到二阿爹今日精神抖擞的模样。
区别于以前的懒散,他今日可是特意穿上了官服,我转过身唤了他一声,“二阿爹——”
他笑着走近来,双手搭在我肩上,“今日我们前去吃喜。”
吃喜?
吃喜多是指出席别人家的喜宴,一般都是嫁娶之席,我见二阿爹笑的开心,起身追问道,“吃谁家的喜?”
他一伸手提溜着我往门外走,“问那么多,去了吃就好。”
我们才出了庭院,二哥哥便在我们身后唤了一声,“等等我——们”
他声音刚落,我和二阿爹转身往后面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让我眼珠子掉到地上。
二哥哥可真是大方加热心肠,放眼望去,仿若整个镇国将军府上的人,都在他身后站成一排,且看那穿着打扮,便是下过功夫的。
那些个二阿爹后院的妻妾一窝蜂的涌过来,拽起二阿爹就先行离去了。
二哥哥笑着朝身后的丫鬟侍从们吩咐道,“跟上走。”
几百个人就这样洋洋洒洒走在路上,那阵仗几乎可以和大阿爹出宫时的样子相媲美,一听是吃喜,整个府上的人都拼了性命一般争先恐后。
我和二哥哥落在一大群人屁股后头,悠悠地走着。
“你们这样去。不好吧?”
二哥哥笑道,“吃喜就是吃的喜庆,人多才热闹。”
我抬眼望着前面乌泱泱的人群,撇了撇嘴,“这也太多了点吧?”
“还有一群,得到了晚宴时过来。”
我顿觉无脸,这镇国将军府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声名赫赫的府邸,怎么吃个喜都这般的兴师动众?
去富人家也得吃个家破人亡吧?
“二哥哥,今日是去谁家吃喜?”
二哥哥一把揽过我,“权倾朝野,家财万贯之人家。”
“穆敏?”
我打了个激灵,一霎站直了身体问道。
二哥哥也停下来,“是啊,你不知道?”
我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穆敏府上喜从何来?
“那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也不顾及我想什么一把拉起我便往穆敏的府邸走,一路上,我像行尸走肉一般,“难道是穆敏成亲?”
可是他成亲的对象又是何人呢?
一路上二哥哥就那样拉着我穿过大街小巷,知道走到穆敏府邸之外,我游走的神儿才算收回来,我抬头之间只看到府邸外面两个金碧堂皇的大字,成列在牌匾之上,隐约之间尽是威严肃肃,穆府。
想来前些日子,我并不曾堂而皇之的从这道大门进去,不是走后门就是翻墙而入,现在当当我看到这正门的极尽辉煌之美时,究竟是心下一动。
“二哥,穆敏和谁成亲?”
他正踮着脚尖跻身在人海里往穆敏的府邸看,我先前只顾看那两个大字了,究竟忽略了我们是带了一整个将军府的人出动。
二哥哥也不理会我,只是一把拉紧我,回头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人山人海里面,二阿爹领着一群的莺莺燕燕正往府邸里走,我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能听到二阿爹惊天动地的笑声,伴随那笑声以外的还有女人们一阵接一阵的窃窃私语声。
“走吧,今晚上好吃好喝。”
我白了二哥一眼,心道难道将军府上没有见过什么山珍海味吗,我这粗野之人都不甚在意,反倒二哥哥他们活在荣华富贵里还对着那些美味佳肴心向往之。
我跻身在人海里随着二哥哥进了穆府,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这里远要比镇国将军府要恢弘的多。
我们穿过庭院,经过一段被阳光洒满的廊巷,最后进入的是穆府的正府,一廊一巷,一房一阁,一石一瓦,皆成景致,就连那细节之美都雕饰的那般惊心动魄。
如此想想我那些天住的后院,可真算是寒酸,原来我在穆敏心里就是如此,配不上这府邸的繁荣昌盛。
传堂的冷风吹在我身上,我冷的哆嗦了一下,二哥哥忽然低下头关心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挣脱了他的手,一个人走了开,二哥哥所幸也没来尾随于我,不然的话,我多有不便。
我虽然在穆府待的日子不算长,可大体都将这府邸摸了个门清儿,只是究竟不曾亲身经历今日这样的场景,所以以前才会觉得住在那个小别院里,都开心的要命。
等他来,盼他来,一直以为我至少和其他女子在他心里有不一样的分量。
前院的热闹被我甩在了身后,我只身一人,长驱直入往后院走,每过半柱香的功夫我便一把推开了院门。
几日不来,石竹早已经由前些日子的青绿变为深邃的绿,微风刮来,竹影斑驳,我走在那光影里,停下来。
最起码来长安,穆敏收留了我,二阿爹他们不敢明着与皇帝对抗,毕竟那时候他们不知道我来长安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正站着打量这院子,仿佛今生最后一次一般,每一处我都看了不下数十遍,以至于初桃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我跟前时,我还不自知。
“公主?”
“公主——”
她叫了几声我才回神看她,“你怎们不去前院忙活?”
初桃笑了笑,“前院有夫人她们忙活,使唤不上奴婢的。”
我抬起脚往房里走,初桃跟在我身后,“将军知道公主回来,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收拾。”
“今日谁的大喜。”
初桃走前几步上了台阶,撩起珠帘,“公主晚上不就知道了。”
我站在她跟前,一手提溜起她的耳朵,问道,“不说我可就下重手了。”
初桃无奈地靠墙站着,我手一紧,她就说道,“当然是将军啊。”
“穆敏?”
初桃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撩起门帘示意我进去。
我嗔怒道,“他才刚刚同大阿爹请婚,怎么我做了几天牢,他就要娶别人?”
初桃蹙着眉头,不再说话,我所幸也不再刁难她,抬脚往房间里走,我得看看那赃银还在不在。
我前脚刚进门,便看到穆敏一身红袍端坐在桌边上,喝着一杯热茶,茶香四溢,让我似乎一霎回到了花楼有凤来仪二哥哥领我前去的闺阁。
他头也没抬,放下茶盏,问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