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婆娑大梦
月童2018-06-07 00:012,790

  我一个人临河对岸,览尽长安繁华,我双手往后一抱,身子随之一倒,躺在地上,眼望一天繁星,密布星罗,一霎一霎地闪耀。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

  这是阿爹开始教我识字读书的时候,教给我第一句话,小时候不明白其中深意,只觉得语言繁琐难懂,阿爹读起来文绉绉而又满含伤感的样子,我至今还能明明白白地想起来。

  他那时候就已不再年轻,可是精气神儿依然抖擞,我阿爹的前生过往曾经我一度很好奇,一个堂堂南梁的王,为何会一夜之间背叛他的国,他的民,只身一人前往长安······

  入夜的风静静地刮动着,月光逸出银光,拂洒万物,这样寂静的时刻恐怕从此以后再难拥有。

  往事压身,前路不明,只身一人去对抗当今大昭的皇上,我不知道我能撑住几天,但是能确定的事是,站在我身边的人,必然都将惨死,化为一缕孤魂。

  就这样想着,漫无目的地想下去,心间一下子有了千千万万个结,每一个结,都将我们束缚其中,无路可选。

  乘着风凉,我就那样睡了过去,大昭太平盛世,长安繁荣百年难见,出门不闭户,往来无穷苦潦倒之人,所以我才敢心无芥蒂地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万千重繁华景致皆被笼上了一层轻纱,一眼望去,万物朦胧,隐隐绰绰。

  有一条长河,河面宽广,河水顺着繁华的街巷远远地流到天的尽头,两岸风光,自不胜数,亭台楼阁,望楼宫阙,鳞次栉比,交叠错落,只一眼,我便能认出,这里就是长安的洛河风光。

  古时候有大家才子写过一篇文章,叫什么洛神赋,其文大致意思便是说在洛河之处遇到天外来的仙女,身形曼妙,气度不凡,举止行为之间极尽柔美,此女被唤为宓妃。当然长安的洛河并非那诗中话,长安的洛河只是一条横亘在皇宫外的一条护城河,哪里会有天外来人呢。

  我心下这样想着,亦步亦趋行就在熟悉的街巷之间,正逢入夜时分,洛河两岸数家花楼的花灯一顺地点亮,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洛河两岸皆是万家灯火点亮以后的哗然。

  那云窗在灯亮里荡漾在洛河河面上,现在洛河上尚未有舟来舟往的热闹,远远一望,到不知水面上那是天上宫阙,还是人间宫阙,偶尔有云窗被人从里面哗啦一推,姑娘们游龙戏凤一般穿梭在云窗之间,一声声银铃般的笑语,跌宕在夜色里。

  我像个闲散的人,若无其事沿河岸走着,一身轻松,仿佛初来长安那个夜一般,只是我眼中所望之物,如梦幻影,隐隐绰绰,不太真切。

  正当我扭身望着那些花楼里的姑娘时,不防备之间迎面撞上了一人,我刚要破口大骂,胆敢撞上本公主,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却在抬头时,眼中忽然生热,明明素不相识,我却望着那张脸,微微战栗起来,是啊,眼前的人,并不曾谋面,我却觉得这般熟悉,越看他,越觉得似曾相识。

  佛家的人常说,万物生而后死,这是天道,死后又是生,视为轮回,那些有情众生,前世纠葛数载最终一别两欢,来生相遇,彼此叫不上对方的名字,却是彼此相熟。

  我抬起脑袋盯着眼前的人看,他穿了天青色的长袍,袍纱薄若蝉翼,哪怕四野无风,衣角却是轻轻地扬曳起来,他身形纤瘦挺拔,要高出我两个脑袋。

  在月光以及万家灯火的相互辉映下,他的眉眼轮廓散着薄薄的光芒,双目平静,无波无澜,他正蹙着眉头盯着我看。

  “你不长眼吗?”

  我虽然一向重色,但是当着这个熟悉万分却又唤不上名字的人来说,我只觉得心下有一股子火气。

  那人笑了笑,笑声清朗,像极了我离开边塞那个夜晚,那个一身黑色劲装,以以敌千军万马的黑衣人,那一夜,只是匆匆一瞥,我便只记得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那里像是融入了浩瀚星海,仿若这人世所有的光芒都汇在那一双眼睛里。

  “穆清——”

  那人收敛笑意,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侧身往洛河对岸的花楼深深望了一眼。

  当真是好色之徒,当着堂堂大昭公主的面还敢这般沉湎于美色?

  “你认识我?”

  “认识。”

  “你是谁?”

  我顺着他的目光走在他身前,朝他眼睛下方挥了挥手,他的眸光似乎压根不为所动,依然平波无澜地望向对岸。

  “你来长安最该亲近的人。”

  过了很久,他忽然一低头看着我,神色谦恭,一双眼睛就那样将一世的光芒全部渡到我身上。

  “你是韩承肆?”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你的相公。”

  我抬手打开他的手,喝道,“韩承肆可不是你这样的。”

  “他该是何种模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却不知何故,心下一动,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失落涌上心头,只是觉得他眼熟,并不像我认识的韩承肆啊。

  可是我脑子里细细想过一遍去,却是怎么也记不起韩承肆究竟长相如何,所有我认识的人,一个一个闪过脑海,到最后那些人影逐渐模糊,却是拼凑出另外一个人来。

  他权倾朝野,家财万贯,手握大昭重权的人,穆敏。

  我像是被蛇咬伤的一次人,只要脑子里端端想起那人,便心生震颤。

  我不想再搭理这个人,折身往回走,盛世长安,洛河十里,花楼万家,寻一家就可以看到万种风貌,年轻而又儒雅的男子,定然不在少数。

  花楼,多半是寻欢作乐之地,说是声色犬马之地,可是长安的花楼不以此为盈利,美酒珍馔,佳人在侧,图的是尽兴,尽兴而归,自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入。

  我沿着街巷往回走,时而不时往身后偷瞄一眼,那人并未跟上来,我只觉得有些可惜。

  韩承肆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屋生的人,一道媒妁之约将我们两个紧紧捆绑在一起,小时候觉得是个累赘,大了觉得是个祸害,因为但凡我想去撩一撩我中意的男子,他们都会对我退避三舍。

  有点胆识的男子会跟我讲一番道理,左不过就是大昭是个伦理纲常严谨的大国,我既身为一国的公主,便要自觉恪守妇道。

  我走出数百步,却觉得无趣便又转身原路返回,我行至先前的河岸时,那个自称为韩承肆的人早已经不见。

  夜风徐徐而动,我坐在河岸边上,身心轻松,不谙世事,像个天真的孩童一样,两双脚丫子探在洛河水上,偶尔触到水面,森凉的水打湿鞋底,冷意扑来。

  抬眼一望,一道道云窗里尽是姑娘们曼妙的身姿,有三五结群说话逗乐的,有穿梭其中,行色匆匆的,有一人而立窗前,想着心事的·····万种风姿,万种景致,我虽然粗硕,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例外。

  每隔片刻,我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哗啦声响,顺声望去,两岸花楼的云窗都被人从里面推开,姑娘们一个叠一个守在云窗前,左顾右盼,窃窃私语声如是密密麻麻的云层悬浮在洛河之上。

  远远的洛河里有一艘华舟驶出,装饰毕美,形如龙舟,外围鎏金的色泽在灯火里闪烁着金光,倒是在哪里见过这艘船,我不禁纳闷道。

  我正想着,便听到花楼姑娘一个接一个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她们纷纷扬动握在手里的手帕,临空摆来摆去,只等着那华丽的舟伐渐渐逼近,然后兴致勃勃地松手,那一缕缕手帕如是春日里飘飞的柳絮,落在那舟伐上。

  人声鼎沸,水光月色,流光人间,左不过如此。

  我看着那华舟渐渐逼近,探出半个身子往里面张望,究竟是何人呢?

继续阅读:第71章 郎是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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