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道衡早早起来,把昨天偷藏在袖子里的蜜饯给放到桌上,急忙忙去宫里了。
白泽和平常洗漱了也准备去做事,孔洛洛走了过来,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平常道:“你昨天去那种地方了?”
白泽打圆场道:“大小姐你听我解释,那不只是我们,还有好多人,就连巡城的都去了。”
平常尴尬地点头道:“是。”
“你以后不要再去了。”孔洛洛把一个香囊递给平常道:“这几天蚊子多,你又那么累,香囊里有艾草和薄荷,可以帮你驱蚊提神。”
平常恭敬的接到手里道:“多谢大小姐。”
孔洛洛开心的回去了。
“大小姐,我的呢?”白泽很难受地道:“蚊子也咬我啊!我也很累!”
小蛾一个杏核砸到白泽身上道:“你个笨蛋,连这都不懂吗?”
白泽看她在吃蜜饯,嘴馋地跑过去分享道:“我才不是笨蛋,我可是从小熟读三百千的好孩子。”
小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看你就是读书读的太多,把脑子读傻了。”
“不跟你多说了。”白泽拿了两个道:“我干活去了,晚上见。”
平常暗叹一声,他何尝不清楚孔洛洛的心思?只可惜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司务,要娶她,恐怕还不配。
按下胡思乱想的心,平常收好香囊,同白泽出去了。
一路查事,到了中午饿了,就约彭泽、韩福去了念元店吃饭。
杨彻看他们来了,有意要问事,把面食先给他们上了,正听见韩福在说话。
“咱们这些小官都自掏腰包吃饭,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大臣怎么吃的。”韩福睁着大眼睛道:“说出来吓死你们!”
彭泽和他相识久了,也知道这人习惯,就喜欢大呼小叫的,把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都能扯的跟天塌下来一样,不过他讲的事也有趣,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着实不错。
彭泽问道:“你说他们都吃什么?”
“那都是皇宫大内的太官做的食物给他们吃。”韩福羡慕地道:“皇帝吃什么,大臣们就吃什么,有时候冷了还给免费发放棉衣,到了半夜甚至有宫女陪伴。”
“呦呦呦!”白泽鄙夷的道:“你怎么那么能胡扯呢,给吃的也就算了,还有宫女陪,你说这话让庶子都不信!”
“你看看,没见识了吧。”韩福不屑地笑道:“汉明帝时,河内人药崧独自在尚书台值班的时候,穷的没饭吃,只能在俎几上爬着,明帝看见以后心生不忍,赐他饭食,还有棉衣,更绝的是又让两个宫女帮他打下手。”
彭泽吸了一口气道:“我记得史书说的是侍史吧,没宫女什么事。”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韩福道:“总之大概是这个意思。”
“大概也不是这个意思。”白泽道:“你这是歪曲事实!该罚该罚!”
韩福告饶道:“好好,我该罚,罚我结账就是了。”
杨彻把面食端上来道:“几位客官慢吃,我这里没有太官的手艺,也没有漂亮的宫女。”
“说着话还让你给听去了。”韩福摇了摇头无奈道:“唉,真是处处有耳啊!”
杨彻道:“客官说的故事也太荒诞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哪里荒诞了?”韩福竖直了肩膀,高声道:“我说的可是正经史书记载的,不服你去看钟离意传去。”
“这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保不齐真假。”杨彻道:“你说说本朝的事,就能看出你是不是喜欢乱说话。”
韩福笑了笑道:“你尽管问,没有我不知道的!”
“就说最出名的唐寅案吧。”杨彻道:“你知道准确的发生了什么吗?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谁不知道?”韩福笑道:“问题太简单了,换一个。”
“我不换。”杨彻道:“我就要听这个。”
“那好,那我就说了。”韩福道:“那是弘治十二年的事了……”
“等一下!”杨彻听见这话,大脑“嗡”的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道:“你刚刚说是在什么时候?”
“弘治十二年,乙未年春闱。”韩福道:“我跟你说,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太监李广被诛杀,我还买了串鞭炮庆祝呢!不信你问问别人,也都是这么回答。”
“多谢。”杨彻走到柜台后面,沉思着。
《起居注》里面明确记载着孔道衡是在弘治十一年因为受到唐寅案牵连被贬琼州,可据韩福所言,唐寅案起码是弘治十二年春天以后的事情。
这两者一定有一个是错的!
是韩福记错了,还是《起居注》错了?
如果韩福是错的,一切都好解释,可如果是起居注错了,那么为什么会错?是起居舍人记错了?还是有人在掩盖某件事情,导致当年《实录》出现了问题?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无论《实录》还是《起居注》都是给后人看的,难道有些事,是连皇帝自己家人都不能知道的?
韩福把铜钱放在杨彻面前道:“唉,别白日做梦了,有几个人吃完霸王餐都走了。”
杨彻忙不迭收好铜钱道:“客官下次再来。”
不说杨彻如何思考问题,只讲刘瑾拿到了川扇,准备赐给臣子们。
前来的无非是各部郎中、寺卿、员外郎等等,唯一大的官就是刘宇、焦芳、张彩三人。
领完了川扇无非是走了,可有个人在刘瑾面前长揖不拜,故意恶心他。
刘瑾有些生气,但也没发作,把扇子递给他,可是他不要,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
刘瑾冷笑一声,心道:“看是我坐的时间久,还是你站的时间久。”
那人果然撑不住了,走到一侧,看其他人恭敬地领完扇子离开,那人气不打一处来道:“为何如此奴才相呢?!”
羞得领扇子的人满脸通红,恨恨盯着那人。
刘瑾不动声色地道:“你是何人?”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人道:“修纂何塘!”
刘瑾起身离开,他知道,自然会有人替自己收拾他。
何塘也觉得不妙,急忙忙归家,收拾行李跑了。
刘瑾到了南苑里,准备伺候正德皇帝下朝,可是忽然听见东南角发出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杨玉的喊叫:“护驾,快护驾!”
刘瑾大惊失色,跑了过去,看见五个人拿着刀正在围攻正德皇帝,此时正德皇帝身边就一个杨玉在,而钱宁早就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刘瑾展开手中川扇,先是一招“白猿献果”,把扇子平切入一人咽喉,一颗人头在扇子上转了一个圈,飞起砸向另一个人,紧接着刘瑾左手提起正德皇帝,拽出危险境地,右手川扇收起横扫另外一人肚子,左脚向后猛撤,右脚随之跟上,只三步就走出了五丈远。
这是刘瑾打架自己琢磨的一招逃跑方法,谓之“蜗牛缩角”,屡试不爽,没想到今天居然救驾成功,也是捏了一把汗。
杨玉没了正德皇帝拖累,三两下打败刺客,交禁军收押,自己跑去跪在正德皇帝面前道:“臣护驾不利,请圣上宽宥!”
正德皇帝雷霆大怒道:“先前户部丢失银两一事还没查清,现在又出了行刺的事!很好,你们很好!”
杨玉俯首乞怜道:“圣上饶命啊!念在臣一心为陛下的份上,饶恕臣吧!臣必肝脑涂地,为国效忠!”
刘瑾道:“圣上息怒,杨指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既然刘公公这样说了,那就饶你一命。”正德皇帝依旧忿然道:“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说完,拂袖而去。
杨玉感激涕零道:“谢圣上隆恩,臣恭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瑾道:“指挥赶紧加强内外守备,以免歹人还有。”
杨玉起身,躬身拜道:“若非太监大恩,杨某早已死,请受杨某一拜!”
刘瑾扶起杨玉道:“你我都为圣上办事,不必分彼此,快去吧,免得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杨玉别了刘瑾,让锦衣卫加强守护,杨彻这会彻底进不了皇宫了,也换不了《起居注》看,怏怏地在店里发闷。
刘瑾刚准备走,突闻一声轻轻地“恩”,顺声音看去,原来是钱宁。
他刚刚被吓昏了过去,禁军没发现他,就把他扔这里了,如果不是刘瑾发现,恐怕一直都不会有人在意他,即使他曾经是正德皇帝的宠臣。
刘瑾在他眉心上三寸五分的神庭穴轻轻一拍,唤醒了他。
钱宁依然惊悸不已,看见地上一大滩血心里发毛道:“怎么回事?谁死了?”
“闭嘴!”刘瑾眉头一皱道:“现在这情形,是说这个字的时候吗?”
钱宁看见宫里禁军有条不紊的来回巡逻,就知道正德皇帝没死,放心道:“我先走了,圣上还要等我端茶呢。”
刘瑾摇了摇头道:“没前途的人。”
回到自己宅里,刘瑾把刘宇叫了过来道:“我听说你和河北守备太监张忠善,真的吗?”
刘宇道:“张忠那人很孝顺,每月里都送银子来,不知太监有何事说及此人?”
“那我问你,他有个弟弟是大盗你可知情?”刘瑾阴冷着脸道:“今天圣上遭刺了,你又知道吗?”
刘宇大惊失色道:“属下着实不知!”
“你能不能不要一门心思都放在搜刮钱财上!”刘瑾道:“你要知道,我们能有今天都是拜圣上所赐,圣上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刘宇还在往外摘:“太监明鉴,我并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
“哦?”刘瑾问道:“难道你没让他们进京?没让他们给你送银子?我告诉你,东厂的人都看见了!你做事能不能低调一点!你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吗?”
刘宇大吃一惊,暗想着自己府宅居然有东厂的人看管,心里猛跳几下,想着自己暗地里做的小九九都被刘瑾查了个干净。
刘瑾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冷笑几声道:“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吧,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刘宇唯唯诺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