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完了饭,一齐出门,景旸对唐伯虎很是尊敬,要邀他一同出去游玩。
唐伯虎答应了,赵伯贤自然也不放过这次机会,平常、吴得鹿、鲲鲕都是闲散人,也准备一起去。
结果他们刚来到寺院山门处,居然遇见了焦黄中。
赵伯贤诧异道:“他不是应该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地方站着?”
平常也觉得奇怪,于是道:“我过去看看。”
平常来到山门,却看见有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伏地痛哭,焦黄中一脸嫌弃地道:“真是晦气!居然碰到个哭丧的,看来回去以后我要找修多罗大师好好斋戒几天。”
平常走上去,扶起那人道:“请问你是何人?怎么在这里痛哭不止啊?”
那人擦去眼泪,对平常道:“在下姓郝字宗殷,家父讳志义,乃是侍郎。因为刘瑾擅权,家父仗义执言,被阉贼打死。我想带着家父尸骸回家祭葬,却被阉贼百般刁难,说洪武礼制,文臣从来没有祭葬的例子,驳回了我的请求。路过寺院的时候,想到阉贼祸乱朝纲,也无一神灵惩治,心里就发苦,于是哭了起来。”
平常怜悯道:“原来如此,你快快起来,想必郝侍郎也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
“唉!”郝宗殷长叹一声,从地上起身道:“我也不想痛哭的,可是心里实在是难受。”
“是啊,谁都难受。”平常道:“这样一个清平世界,被人弄的乌烟瘴气,谁不心痛。”
吴得鹿等人也都听到了郝宗殷的话,一起走了过来,吴得鹿劝慰道:“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郝侍郎的遗骸好好安葬,其他的,都在其次。”
郝宗殷向着平常和吴得鹿一拱手道:“适才我也是有感而发,如今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说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只是一些泥土木偶,管不了事,主要还是人做事。在下已然看开了,就此别过,以免给几位带来麻烦。”
平常叫住了他道:“宗殷兄且慢。”
郝宗殷疑道:“几位还有什么事吗?”
平常问道:“宗殷兄有办法安葬郝侍郎吗?”
“这……”谈及此事,郝宗殷又是一叹道:“在下无能,实在是没办法。”
“那不如这样。”平常道:“你与我去都察院,我与左都御史很熟识,说不定有办法帮你。”
“真的吗?”郝宗殷大喜过望道:“这位朋友真的能让我见到左都御史?”
“当然可以。”平常点头道:“明天我们就是要去京里拜见左都御史的,宗殷兄与我等同行就可以了。”
郝宗殷纳头便拜道:“在下谢过这位朋友!”
“快快请起!”平常扶起郝宗殷道:“我也只是能让你见到左都御史而已,至于事情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郝宗殷起身道:“既然能见到左都御史,那事情就成了一半。”
吴得鹿问道:“为何见到左都御史,事情就成一半了?”
郝宗殷敬仰道:“现在这位左都御史可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好官!不依附权贵,敢作敢为。在下一直想去拜会这位左都御史,可惜左都御史这几天太忙了,我去都察院好几次都没有碰见。”
“可如今不同了。”郝宗殷喜道:“有这位朋友引荐,我一定能见到左都御史。”
听到有人夸赞孔道衡,平常脸上也觉得有光,高兴地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说这种话,当心牛皮吹上天啊!”焦黄中站在一旁,摇头道:“你们是根本不了解刘公的势力,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夸夸其谈了!”
吴得鹿微笑道:“焦朋友,你要是不说话,我还差点把你给忘了呢。”
焦黄中看了看他手中的剑,心怀忌惮,一扭头,走了。
然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帮子举子们,对他道:“状元爷,记得和阁老说一声,我们都愿意跟随阁老做事!”
焦黄中很不耐烦,他一向不愿意和这些人说话,然而焦芳的话他不得不听,所以这才无奈的来了。
本以为他一出现,势必会引起举子们的附庸,事实也是如此。直到他倒霉的遇到了吴得鹿。
而且更倒霉的是,一出寺门就看见一个哭丧的人,但是这还没完,吴得鹿等人又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以为今天已经倒霉到头了,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
焦黄中像驱赶苍蝇一样,把身后的举子们驱散开,准备回家。
一路上嘟嘟囔囔的,不停地在骂吴得鹿。
“要不是今天我没带护院家丁,一定让你们好看!”
“那个什么景旸、戴大宾、赵伯贤什么的,这辈子都别想考中进士!”
“最最最可气的,还是那个秃驴!居然敢和我顶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等我去具足寺,和修多罗大师说一声,保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正走着,焦黄中忽然看见路中间立了一根柱子,这是原先没有的。
“怪事啊!”焦黄中绕过那根柱子,从侧面一看,疑道:“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一根大柱子啊?”
然而焦黄中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多远,又看到了这根柱子。
焦黄中心内疑惑,以为是谁家用来量地用的,所以回头看了看,却发现大街上空无一人,那些曲折的巷子口黑洞洞的,尽显诡异。
抬头向上看,却发现这根柱子直上云天,不见尽头。
“奇怪啊!”焦黄中惊疑不定道:“这还没到晚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又是谁家立的一根大柱子?巡城御史也不管管。”
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所见,又是那根柱子。
焦黄中这下彻底怔住了,心里发慌,然后开始往前面跑去,跑了没几步,那根柱子早就先于他出现在前面了。
焦黄中素来是信奉鬼神之说的,见这根柱子一直在跟着自己走,以为是妖异出现,所以拜倒在地上,祷告道:“不知是哪位大仙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那柱子就发出声音道:“你不要害怕,我乃是盘古开天地留下的斧子把,如今和你有缘,特地来度你的!”
焦黄中惊喜交加,喜得是说不定以后就能成仙得道了!惊的是这个斧子把声音怎么那么奇怪,好像似曾相识。
“那请问斧子把大神。”焦黄中颤巍巍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我怎么听你的声音那么耳熟啊?”
那斧子把愣了一下,然后沉下声音道:“我们从未见过面,是你产生了错觉!”
话说这个斧子把大神是谁呢?谁也不是,正是吴得鹿给焦黄中弄的一个幻想,来捉弄捉弄他的,现在正在控制这个幻境的人,是赵伯贤。
禅房当中,吴得鹿、赵伯贤、景旸、郝宗殷等人都围在一面平放在桌子上的铜镜看去。
这面镜子宽有五尺,并不见厚度多少,这面镜子是吴得鹿随手幻化的,景旸、戴大宾、郝宗殷都很惊异,没想到这个白面书生样子的人,居然会法术。
赵伯贤直接就用一根筷子戳了上去道:“看我弄不死你!”
吴得鹿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拉了一下,使得焦黄中躲过这次杀劫。
赵伯贤很不高兴地道:“吴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民除害?”
吴得鹿道:“捉弄两下就可以了,切不可治死,不然我就把这个幻术撤了。”
“那好吧。”赵伯贤无奈地道:“我就捉弄一下他,不伤害他就是了。”
然后才有了这么一出。
“斧子把大神。”景旸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赵伯贤自己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了,粗着嗓子继续道:“这个成仙是没那么容易的事,首先,你要有诚心。”
“诚心这个我有啊!”焦黄中迫不及待地道:“我每天都是早晚三柱香,供奉各位大神的!”
“嗯……”赵伯贤沉吟半晌道:“可仅是这样,诚意还是不够的。”
焦黄中问道:“那什么样的诚意才够呢?”
赵伯贤坏笑着,还没开口,吴得鹿就在一旁提醒道:“让他做自残的事情也不行。”
赵伯贤兴趣顿时丧失了一大把,索然道:“好吧,不让他做自残的事”
“我觉得人间歌舞不错,尤其是女子袅娜身姿跳起来最好看。”赵伯贤不苟言笑道:“你给本神跳一个看看。”
焦黄中没办法,只好站起来,抖搂袖子,踢踢腿,掐着喉咙学那些婢女的细声慢语唱了起来。
“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
“停停停!”赵伯贤连忙叫住道:“我不要听《琵琶记》,来段《雷峰塔》,我要听白娘子的唱腔。”
焦黄中咳嗽几声,又细声细气唱了起来:“轻移莲步芳心痒,急追随飞度锦塘……”
“还是不对。”赵伯贤摇头道:“我感觉你缺点东西。”
焦黄中疑问道:“缺什么啊?”
“缺点就在于你的脸蛋不够好看!”赵伯贤嘿嘿一笑道:“要是涂脂抹粉就好了!”
焦黄中无奈地道:“我上哪找脂粉去啊!?”
赵伯贤也有点为难,正在此时,景旸把一个奁盒子递给赵伯贤道:“用这个。”
赵伯贤惊疑道:“你怎么会有胭脂水粉?”
景旸咳嗽一声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