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在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天色不好了,今天实在是格外的冷,他把吕柟送回马家老宅之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是一路狂奔,到的都察院。
现在李东阳、焦芳二人,都还在皇宫当中,平常没有资格进到皇宫当中,他只能跟着孔道衡,一起去,然后趁别人不注意,把卷宗给李东阳看。
孔道衡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惹眼,很容易被别人看到,所以这件事,只能让平常去。
孔道衡带他去的时候,又叮咛了一番道:“你一定要记得,递给李阁老,万一路上遇见什么人,问你做什么,就说你是都察院的,拿卷宗给我。”
平常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给李阁老看?”
“因为李阁老身边,也都是眼线。”孔道衡感叹一声道:“万一被刘瑾发现,又出现什么变动,可就糟了。”
平常把卷宗往怀里揣好,放下哨棒,跟着孔道衡、屠滽、马中锡、陈金等一些人进了皇宫,到了御道两边等候。
平常被孔道衡、屠滽、陈金、彭泽、韩福等人护在当中,到了御道两边站着,马中锡则是走上去,和众人说话。
离得老远,就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今天圣上又没来吗?”
“不知道,不过大概是不来。”
一声叹息道:“照这样下去,朝政该怎么办?”
……
等了一刻钟时间,钱宁走了出来,用尖细的声音对臣子们道:“今日龙体欠安,各位大臣们,都回去吧。”
这些臣子都失落地摇着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听见这句话,还是极其无奈。
就在这时,孔道衡对平常道:“越过金水桥,到文华殿之后的文渊阁,趁着李阁老一个人在,你快去。”
平常不敢耽误,一溜烟跑过金水桥,往文华殿去了,这一路上还真巧了,没人看见他。就这样到了文渊阁内,见到在文渊阁当中端坐着三个人,一个比较老的,那就是李东阳了,还有一个则长了一张黢黑的马脸。
不用想,平常都知道这人是谁了,正是焦黄中的父亲,焦芳。最后一个,平常听过吴得鹿的描述,知道这人就是杨廷仪。
平常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处理,正在犹豫之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吵闹。
“起开起开!快点走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云雁补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高七尺左右,年纪在四五十上下,一脸的奸猾,然而他还非要显露出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看上去,很怪异,好像这一身荣耀,本不属于他。
那些人见平常挡住了路,一把将他拨开,差点把他推倒。
平常站住了,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文渊阁岂是能够喧哗之所?”
“哪来的小杂役?”一人走上前,把平常打量了一番,嗤笑道:“居然也敢挡我们曹阁老的路?不想活了是不是?”说着,就要伸手打平常。
平常气沉丹田,只要他敢动手,平常就要叫他飞出文渊阁!
岂料那个曹阁老拉住了那人的手,装着一副假样子,极为做作地道:“唉,别动手啊!虽然我做了阁老这么大的职位,可是我还是要与民为善的。我这个人啊!还是很随和的,很愿意和大家伙在一起,我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你看看,你们把这位小兄弟都给吓呆住了。”那个曹阁老走上去,拍了拍平常的肩膀道:“我知道,我的身份和地位都很尊贵,可是你也不用如此紧张。我知道,对于你而言,可能遇上我,就足以开心一辈子了,但是,也不至于被吓傻吧!”
平常嘴唇微张,眼睛斜看着那个曹阁老的手,双拳已经握紧了,只要他再废话,平常敢保证,这个什么狗屁曹阁老,将十几天下不了床!
李东阳也发现这边的情况了,抬头去看,眉头皱了起来。
焦芳则是见怪不怪了,喝了一口茶,淡然的看着书。
至于杨廷仪,则是轻蔑地一笑,口中轻声说了句:“什么东西。”
幸好,这个曹阁老没有再继续做出什么举动,而是收回了手,迈步,进到了文渊阁内。
“各位早上好。”那个曹阁老上去,先给李东阳作了个揖道:“李阁老,听说最近您身体不适,这两天好了些吗?”
李东阳很是疑惑道:“请问你是?”
“哦!”那个曹阁老一拍脑门,内疚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啊!没有做个介绍。”
“现在重新来过啊!”那个曹阁老再一次作揖道:“在下姓曹名雄,今日刚刚入阁,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几位阁老谅解。”
李东阳点了点头道:“年纪轻轻就入阁,后生可畏啊!”
“是啊!”有个人走出来道:“这位老人家好眼力,我们老爷,可是大明朝,最早入阁的大臣!可谓是天下第一!”
曹雄摆着手,骄傲地道:“愧不敢当啊!”
杨廷仪又发出一声嗤笑。
“这还罢了。”又有另外一个也站了出来道:“我们老爷,和刘太监还是姻亲呢!”
杨廷仪表情立马发生了转变,从不屑直接变为了奉承道:“原来曹阁老还有这个身份在?为何不早说呢?请坐请坐!”
说着,把身旁椅子上的书都给揽在怀里道:“曹阁老,请坐这里。”
“承蒙杨阁老厚爱。”曹雄坐到杨廷仪身旁,对他道:“我听太监说起过杨阁老,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
杨廷仪很高兴地道:“能得到刘太监的提拔,我也是倍感欣慰,只是不知道平日里,太监都怎么说我的。”
“这可有说头了!”曹雄道:“太监每每提起阁老,都是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阁老你是栋梁之材呢!”
杨廷仪也不羞赧,接受了这一番赞美道:“刘太监这话,真的是很中肯啊!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焦芳忽然咳嗽了几声,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今天真冷啊,一不留神就会得风寒。”
曹雄点头,附和道:“是啊,刚才我来的时候就遇上一阵逆风,险些把我官帽都给吹掉了。”
“几位不用担心。”杨廷仪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姜汤,等会就有人端过来了。”
曹雄笑道:“还是杨阁老细心!有远见卓识,不然我还真的要冻病了呢!”
“客气了。”杨廷仪大方地道:“既然同在文渊阁做事,那就是一家人,何分彼此呢?”
不多时,几个小厮把姜汤端了上来,这几个小厮当中,就有平常。
原来平常并未走,而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卷宗送到李东阳手里,所以一直藏身在文渊阁的花盆后面,伺机而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这几个小厮缓缓而来,平常直接走到最后,打昏了一个小厮。这些小厮都是普通人,肉眼凡胎只觉得眼前一花,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了。而平常换上那个小厮的衣服,端着姜汤进了阁,竟无一人发现。
平常走到李东阳身边,把姜汤放好,然后趁着退下的时机,用身体掩盖住动作,不让焦芳他们发现。手则迅速从怀里掏出卷宗,要递给李东阳。
李东阳一愣,伸手去接,不料焦芳忽然开口道:“李阁老,我听说今年南方的学子要比北方的多啊,这样会不会造成南北差异?”
“不会的。”李东阳收了手,道:“有我掌控,南北榜的事情不会发生。”
平常无可奈何,只能等下次机会了,于是重新揣好卷宗,准备退下。
然而李东阳抬起手,叫住了他道:“等下,我腿脚不方便,你去帮我把楼上的册子拿来。”
平常问道:“什么册子?我怎么找?”
“你去找景鸣就可以了。”李东阳道:“他会给你的。”
平常点头道:“好的。”
平常走到楼上去,隐隐约约还听见楼下的人在争论些什么,还没等听清,上面有个编修就喝问道:“哪里来的小厮,上来做什么?”
平常道:“我是奉李阁老的命令,来找景鸣那册子的。”
那编修扭头道:“罗景鸣,李阁老派人来找你。”
罗玘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只看了平常一眼,便疑道:“你是哪里来的斋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平常道:“刚到没几天,所以你们不认得我。”
“也对,我已经好久没和新来的人打交道了。”罗玘问平常道:“我听说最近又要来一个阁老,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曹雄。”平常如实道:“据说还是刘瑾的姻亲。”
“呵!”罗玘扭头,笑了一声道:“真是什么玩意都能入阁了,我看这文渊阁,也是快待不下去了!”
平常赞同地道:“是啊,这个曹雄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倒是吹捧人很好。”
“哦?”罗玘好奇地道:“你和我说说,这个曹雄,怎么个吹捧人?”
“要我说,吹捧的好,也该有人愿意听才行。”平常嘲笑道:“一丘之貉而已,我和你说了,你可别笑。”
罗玘愈发感兴趣了道:“快讲一讲,别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