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得鹿自从练了《七候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独孤小天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就端起空碗,用筷子使劲扒拉,然后夹起一个大茴香就吃到了嘴里。
赵伯贤很惊讶地道:“吴兄,你不嫌茴香味大吗?”
“恩?”吴得鹿好像如梦初醒一样,怔怔的看着赵伯贤,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在石桌的遮掩下,把大茴香吐了出来。
然后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分神了。”
“你的神分哪去了?”赵伯贤很是奇怪道:“大茴香吃嘴里都没发现,是分到爪哇国去了吧!”
吴得鹿也没有再解释,只是抿着嘴,等独孤小天帮他盛好饭才说了声谢谢,然后闷头吃饭,也没有夹菜吃。
吃完后,他继续回到后院,只是他没再练功,而是坐在地上,痴呆似得看着竹林。
竹林深处,清风缭绕。情幽静雅,翠杆挺立。
段干弃一选的这些竹子都是粉竹,用疏种的方法勾勒出一个阵型出来,所以这样看过去,并不是随意长就的,反而有一定的规律存在。
这种有规律的竹子,好像更有一种趣味,值得人们仔细去看。
但吴得鹿这种看法,似乎有问题。
他直坐着,很规矩,也是极为正常的打坐方法,无论谁看到了这种坐姿,都会认为没有问题。
然而有人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眸子里,似乎并没有这些竹子。
一双漆黑的眸子当中,好像空无一物。
不为开始也以为吴得鹿在欣赏竹子,于是它也开始去欣赏,希望能从这一点上与吴得鹿做到同步,以后跟他合作,也更有默契。
时间缓缓流逝,不为的心情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开心,到后来的无聊,直至现在的急躁。
可每当不为要询问吴得鹿的时候,总会被他的眼睛给逼回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简直就是死人的眼神!
暗淡、没有光亮,甚至一丝色彩也没有。
不为有些害怕了,它不知道吴得鹿在做什么,但又害怕他是在练功,不敢打扰,怕让他走火入魔。
紫荆已经把草药放到了丹炉里,火候也已经调好了,伸了个懒腰,从丹房里走了出来。
段干弃一的丹房距离后院很近,所以紫荆第一眼就看到了吴得鹿,她笑了笑,来到段干弃一的门前,拍了拍门道:“段干道长在吗?”
“在。”
“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为什么?”紫荆奇道:“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段干弃一打开门,很快的出来,然后把门关上了道:“你又有什么事找我?”
紫荆笑眯眯的拱手道:“我来这里就是恭喜你啊!”
段干弃一漠然道:“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收了一个好徒弟,一个好帮手。”紫荆一眨眼睛,俏皮地道:“更是一个非常好的送死人选。”
段干弃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紫荆,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他送死了?”
“你就不要装了!”紫荆看向竹林道:“外面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收了这个徒弟,你不是要他死,还能有什么目的?”
“我从送他菩提子的时候就想收他为徒了。”段干弃一道:“那时候,泰瑀还没有来。”
“是嘛?”紫荆质疑道:“那我问你,这几个月以来,吴得鹿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出来收他为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庐山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是在试探他。”段干弃一道:“道法不可轻传,万一他的品行不好,做事又没有耐心呢?那么他为了成功一定会不择手段,而不是依靠真正的修行。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教徒的。”
“谁信呢?”紫荆侧着脑袋思考道:“这也未免太巧了,仇家找上门,你才选择收徒,然后借着伤势未愈的话让徒弟出手抗敌。我说的,对也不对?”
“我并没有这种想法。”段干弃一摇头道:“我传授给他的是最适合他的法术,他也确实得到了很多的好处。这些足以证明我是真心实意拿他做我的好徒儿。”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好。”紫荆一脸不屑,她还是不信段干弃一的话,提醒他一句话道:“不过你要小心你这个徒儿了,他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你快去看看,万一傻了,就完了。”
段干弃一淡然的说了句“承蒙关心。”便走了。
紫荆心里好奇段干弃一在房里藏了什么,小心的去开门,不料指尖一阵刺痛,把她逼退三步远。
“真是谨慎啊!”紫荆眉头微皱道:“就离开这么一会还用法术护住房子,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呢?真的只是五岳真形图那么简单吗?段干弃一啊,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独孤小天疑惑地道:“紫荆姐姐,你为什么总是怀疑段干道长呢?”
“你不懂!”紫荆冷哼一声道:“这个老家伙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我真是害怕他再坑人。”
“他都怎么坑人啊?”独孤小天好奇地问道:“我也没见他怎么害人。”
“这个可就有的说了。”紫荆走过来,拉着独孤小天的手,一起坐到石凳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总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很多人都上当,最后死的可惨了。别人死的那么惨,他反而活的好好的,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独孤小天心里一惊,暗自记下了这句话,虽然不至于让她去对付段干弃一,但也增加了一些警惕性。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公子落入圈套!”紫荆撅嘴道:“我得去打扰一下段干弃一的计划!”
紫荆走回丹房,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只见段干弃一正在和吴得鹿说话,他们也没有故意隐藏什么,是以说话的内容,也被紫荆听到了。
段干弃一用手搭在吴得鹿的肩上,发现他体内法力浑厚无比,而且在他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维持着运行,这种事情,是段干弃一从未见到过的。
吴得鹿体内法力的变化,足以让他在休息睡觉的时候也能修炼法术,甚至在喝口水的时间,也在不停地修炼。
这已经不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了,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描述吴得鹿!
不为看到段干弃一来了,像是见到了大救星,立马道:“吴公子已经这样半个时辰了,到底是怎么了?他不会出事吧?”
“他只是陷入了迷茫当中而已。”段干弃一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和他一样,在得到足够强大的实力以后,就变得无所适从了。”
不为不明白什么意思,又问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啊?”
“是好也是坏。”段干弃一解释道:“他如果能走出心结,自然是好。如果不能……”
“不能会怎么样?”不为焦急地道:“道长你可一定要救醒他,不然我的未来就没着落了!”
段干弃一看了它一眼,并未回它话,而是把自身法力从吴得鹿肩膀,灌注到了他的灵台处。
吴得鹿猛然惊醒,按照正常来说,这么做会使他血液流速和心跳加快一瞬间,然而他体内法力实在是太过于浑厚了,直接护住他的心脉,保证他不会受到损伤。
这种方法段干弃一也会,不过是小把戏而已,然而段干弃一修炼了多少年?吴得鹿修炼了多少年?
更何况段干弃一还没有把这种方法教给吴得鹿,他学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段干弃一对此好像并不惊讶,很平淡地去问他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很无能啊!”吴得鹿的灵魂回来了,但是他的神采,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本来俊逸的脸上,都是阴暗。
“我一直没有能耐,我连残疾都不如。”吴得鹿挤出一点笑容出来,双手抓住膝盖,他用力太大了,十指都因为缺血而显得苍白。
“残疾至少还可以开怀的大笑,还可以到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即使双腿残疾也没关系啊,还有手。我真的好羡慕他们,他们还不会痛。”吴得鹿还在笑着,可眼泪却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可是我呢?我从小就不能动!只要稍微走多了路,我就会气喘不止,甚至于死亡!如果不是王大侠一直用真气帮我调理,我可能早就死了,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甚至不能去笑!”
笑完了,吴得鹿抹去了眼泪,盯着竹林,神魂都已经不在了,只是麻木的在说话:“师傅,你说一个人连笑都不可以,他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不为直接破口大骂道:“放屁!谁要是说这句话,谁就应该第一个别活了!这世上没有人能评判一个人的生命!”
段干弃一道:“人的形态虽有不同,但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每个人都能创造一个世界,未来太不可预知。”
“听听段干道长这话说的多漂亮?”不为激昂地道:“你可千万不要堕落,你要是堕落了,我可怎么办啊!”
段干弃一又看了不为一样,还是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