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群山两岸青,阆苑仙境人间新。孤鸿飞度银汉桥,谁人江头自采薇?”
赵伯贤念完诗后,抚掌大笑,特别开心道:“好诗,好诗啊!”
金玉屑很默契的从怀中取出本子,用墨块写下了这首诗后,递给赵伯贤道:“少爷你看,我已经记下了。”
“太妙了!”赵伯贤端详良久,大笑道:“真是好诗啊!”
白泽在旁边笑道:“我说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发觉吗?你写的这种打油诗,有些无趣啊!”
“哪里无趣啊?”赵伯贤冷眼相待道:“你就是一粗鄙之人,不懂的欣赏阳春白雪,所以故意诋毁吧?”
“如果我说,不是呢?”白泽苦笑道:“有些东西玩玩就可以了,太当真不好。”
“这不是玩笑,这是我抒怀的心胸!”赵伯贤气不打一处来,发怒道:“以后这些东西,都是要流芳千古的!再看看你,整天就拿着把刀四处打打杀杀,哪里会有出息?”
白泽实在是无奈啊,对吴得鹿道:“吴兄,你管管他,明明不会写诗,还到处显摆。这不仅是丢他一个人的脸,还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脸面啊!以后谁要是看到他,就会指指点点的说,看吧,那人大英雄白泽的朋友,他的学识太差了。估计白泽,学识也不会好的。”
“我觉得挺好的。”吴得鹿笑了笑道:“人生在世,有些雅致的爱好,也是一种快乐。得到的成就感,和失去的伤心事,都有一种寄托,不至于落入凡尘俗世。”
“你听听,这才是高谈妙论!”赵伯贤像是见到了知己一样,握住吴得鹿的手,伤怀地道:“吴公子,你真是我知心好友啊!我真想为你赋诗一首啊!”
说着,他松开手,又跑到栏杆出,对着天空大喊道:“伤心俗世来去人,歌讴谁懂其中意?江头采薇又采花,独酌朝露餐夕霞。”
“挺好的。”吴得鹿点头道:“独酌朝露餐夕霞。”
金玉屑又赶紧记下了。
听到有人夸赞,赵伯贤更加得意忘形了,再次高歌一曲道:“人生凋敝多悲苦,暗道销魂花落魄。玉阶点金风景新,道是有人采薇过。”
“等会。”白泽忽然打断了道:“怎么又是采薇,你就不能换个词吗?”
“你懂什么,采薇可是《诗经》里的名篇,最是风雅了!”赵伯贤摇了摇头,很看不起白泽,语气极为不屑道:“你这种俗人,知道什么是《诗经》吗?那可是西周流传下来的绝妙好诗啊!”
“我想纠正你一个错误,首先,《诗经》不是诗的总集,而是诗歌的总集。其中的文王之什等篇都是西周时候的歌舞曲,还有的其他国家的乐章,并不是诗。”白泽道:“其次,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写两首打油诗排遣一下自己无聊的心境,没想到你居然升华了!”
白泽哭笑不得地道:“一个采薇,你恨不得用上八百万次吧!”
这下吴得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去到别处看风景。
“你是教书先生,还是当代大儒?”赵伯贤用质疑的语气问道:“你有什么资格点评我的诗?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言轻莫劝人’?”
冉兴邦上了楼,大笑道:“年轻就是好啊!打完一场仗,还有心情和体力斗嘴!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白泽苦笑道:“土司,你别管他,他喜欢孤芳自赏。”
田虎女鼓掌道:“刚才我就在楼下听到有人在吟诗,所以上来看看是哪位公子所写。”
“反正不是我。”白泽摇头道:“我比较知道自己的能耐,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作诗,我实在是不擅长。”
“不会作诗,能胡诌两句,也算是能耐。”田虎女点头道:“我倒是挺欣赏这样的人,不管怎么说,唬人还是可以的。历史上多少英雄好汉,就是被唬死的。”
“这个还真是。”白泽笑着指向赵伯贤道:“虎女姑娘你看,这位就是那个喜好作诗的诗人,可厉害了!瞬间写出三首诗,还都是重样的。”
田虎女走上去,重重地拍了两下赵伯贤的肩膀道:“小哥哥,真是有本事!”
赵伯贤被拍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坐倒在了地上。金玉屑吓得丢了本子,过去给他顺气。可赵伯贤喘过气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小心点,我可以出事,我的诗集可不能有所损坏!那里面可记载了我两万首诗,对于以后的人们来说,可是巨大的财富!”
“好家伙!”白泽惊叹道:“这才短短几个月,他居然写了两万首诗!”
金玉屑又过去把本子收好,问道:“少爷啊,我可是编纂诗集的第一大功臣,不知道可不可以留下个名字呢?”
“当然可以了!”赵伯贤拍着胸脯保证道:“以后别人看到我这诗集,头一眼看到的是我的名字,接下来就是你的!”
金玉屑大喜道:“谢谢少爷!”
田龙溪走上楼,抚须笑道:“他们几个还真有趣。”
众人又逛了一遍,走下楼,离开了。在路上,看到当地的百姓们出来四处走动,每家每户都备了花灯。白泽下了马,问百姓道:“请问这位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要做花灯?”
那人道:“兄台有所不知,今天可是中元节,按例是要放花灯,还有举办庙会祭奠先人。”
“哦!”白泽点头道:“这么快,都七月十五了。”
“是啊。”那人看他们打扮,似乎是官兵,问道:“几位将军要不要一起参加呢?”
林俊摇头道:“我还有事,不能参加了。”
吴得鹿下了马道:“我倒是想四处看看,白兄,我们一起吧。”
“加我一个!”赵伯贤过来凑热闹道:“我也想趁机写几首好诗,流传后世,让后人也知道我们这里过节的盛况!”
“这个不错。”田虎女向田龙溪请示道:“爹爹,女儿也想留下玩耍。”
田龙溪点头道:“你们年轻人就留下吧,好好庆祝一番。”
冉兴邦道:“跃龙、见龙,你们也留下吧。”
吴得鹿邀请马镇道:“马土司,要不要也一起?”
“不了。”马镇摇头道:“我还要诸多事情处理。”
这个很好理解,他作为土司,回去以后领赏或者犒赏士兵都很麻烦,不如冉跃龙他们自由。
吴得鹿他们也都明白,所以不再相邀。
林俊、冉兴邦、田龙溪三人回都察院去了,留下白泽、独孤小天、吴得鹿、赵伯贤、金玉屑、田虎女、善善、善念、冉跃龙、冉见龙一干人等留下赏玩花灯会。
不过这个花灯只在晚上才放,现在时间还早,吴得鹿便提议到滕王阁看看。
赵伯贤道:“早就听王勃的滕王阁序是天下名篇,虽然我通读过,但还没有机会到滕王阁看看。今天正是一个契机,说不定我一下子就有灵感了,也写个千古名篇!”
众人一路走到城北,顺着山路到了挹翠亭坐下,在其中观看滕王阁。只见飞檐翘角,铜兽成对。风铮脆响,楼阁恢宏。
赵伯贤数次开口,又数次闭上。最后叹息一声,终于难成章句。
白泽问道:“怎么不吟诗了?难道灵感不够吗?”
“非也!”赵伯贤捂着心口,痛苦地道:“而是我能力有限,写不尽这里的景致,所以无法作诗!真是,苦煞我也!”
“眼前有景道不得是吧。”白泽笑了笑道:“我懂。”
赵伯贤瞥了白泽一眼道:“看不出来,你也算有点学问。”
“好歹我也上过三年学堂好不好!”白泽扶栏眺望道:“起码千字文还是知道的。”
“这已经超出千字文的范畴了吧?”赵伯贤问道:“教你的老师,恐怕不太正经啊!”
白泽看向赵伯贤道:“你别说,我那个老师真不怎么正经,经常三天两头的喝醉酒不来教书。还到处赊账,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欠了……”
说到这里,白泽忽然止住了声音,继续看向滕王阁。
“怎么了?”赵伯贤不解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泽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
“奇怪啊!”赵伯贤更加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就变成闷葫芦了?这不是你性格啊?”说着,用胳膊肘捅了白泽一下道:“白兄,你没事吧?”
“没事。”白泽漠然道:“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啊?”赵伯贤不明就里,追问道:“难道你们老师,还欠你的钱吗?”
独孤小天皱眉道:“你别问了!”
赵伯贤立即闭嘴,悻悻然往旁边一闪,和金玉屑一起,到别处游玩去了。
微风拂过,带来远山的清新空气,也带来了许多血气。那是今天刚刚战死人的鲜血,如今还未被清理干净,居然跟着风,吹到了这里。
白泽的思绪,受到血气的牵动,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场屠戮当中。现在回想起来,心还在滴血。
他的父亲母亲;他的所有家人;所有玩伴;所有认识的人,都在那场杀戮当中惨死!
包括那个不靠谱的乡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