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让人厌恶啊!如果不是因为他认识几个字,谁会让这样一个和乞丐没区别,浑身酒气熏天的人在这里住下?而且有时候还到处偷酒喝,被人抓到了,他还狡辩说当年的大学者,钟毓和钟会也偷过酒!所以他偷酒也不算什么,应该是文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可以说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好在有人设了个馆,让他教学生读书,他才有了点钱赚,可以不用偷东西过活了。
但宿醉还是难免的,经常不去教书,反而和酒坛子为伴,称兄道弟。白泽有几次找他问问题,他都醉醺醺的拒绝了道:“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和酒坛子兄说话。”
“酒坛子也可以是兄弟吗?”那时还幼稚的白泽很吃惊道:“它会说话吗?”
“你不懂!”那先生就深沉地道:“这是儒者风范,可知米芾否?”
“不知道啊!”白泽挠头道:“我知道米饭。”
反正就这样,谁还让他再教学生?所以三年后,直接把他辞退了。但乡里也没别人识字,白泽他们索性不学了。
那先生没了生计,又想恢复老本行。但家家户户看得严了,他没办法得手,就挖草根煮了吃。
白泽很奇怪,他已经没有酒喝了,但每天还是醉醺醺的,好像他的醉意,并不是来自于酒。
对于这个人,白泽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跟了他三年,学会了个千字文,看一般的书大概都能懂,粗解其意吧。
到了冬天,草木干枯,又没有柴火,这先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旧毯子,整天裹在身上。也不到处走了,躲在以前他教书的馆里,不知怎么过的,但总能挨到明年春天。
这人说来可笑,但也可怜。
不过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应该死。
白泽叹了一声,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或许是因为风中血气和当年的一样,也或许是因为现在是七月十五,是追念故人的时候。
以前的那些人,一个个浮现在白泽眼前,不及一瞬,又统统不见了。白泽想要伸手去拉住他们,结果,扑了一个空,让他浑身发了冷汗,惊醒过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周围没有星星,只有浓厚的乌云。
白泽向四周看去,并不见有人影,甚至吴得鹿和独孤小天都不见了。
“怪事。”习惯了总跟在身边的独孤小天,这样突然看不到她,还真有点不习惯。白泽喊了几嗓子道:“小天!吴公子!你们在哪里?!”
“难道是去滕王阁里了吗?”白泽猜测着,往前走,到了滕王阁的大门口,推门进去。却看到四处黑漆漆一片,半个人也没有。
白泽用起三丹田气,勉强看清楚周围情形,并且把滕王阁上下看了一遍,依旧没人。
“难道大家都回城了吗?”
白泽走出来,准备回去,刚走没几步,忽然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条大河。河上波涛汹涌,狂风怒号。搭配这黑夜月色,显得凄迷而诡异。
“我怎么到嘉陵江了?”白泽疑惑道:“难道说我走反了吗?”
正在这时,从对岸撑过来一艘小船,在风波里起伏不定,终究没有翻船,可见船家手段高深!
“施主!”那船家人还没到,声音先到:“要不要过河呢?”
白泽心中诧异,婉言谢绝道:“不了,我朋友都在山后,我去找他们。”
“施主说笑了。”船家嘹亮的嗓音即使在狂风大浪中仍然出奇的响亮:“这里哪有山呢?”
白泽扭头指去道:“你看,那不正是……”
话说到这里,白泽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为别的,就因为身后那偌大的蟠龙山,忽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阔野!一眼望不到边,黑漆漆的一片。
白泽冷汗当时就出来了,他就是再笨,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正是:风急有舟人莫渡,月明无伴路休行!
“哪里来的小鬼,敢来侵扰我!”白泽招出环首刀,一招砍了过去道:“拿命来吧!”
银白色刀芒劈开波浪,忽地打在了船家身上。然而却只发出一声悠长的回声,紧接着,连人带船直接消失不见了!
白泽不管那些,看到船和人都没了,扭头就走。走了不过一会,远远就看到山势起伏,在黑夜里勾勒出几道连绵不绝的暗色曲线。
“还想困住我,痴人说梦!我这不是回到蟠龙山了吗?”
白泽大笑两声,驾起吉祥云到了山头,向下看去,只见一座城池内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在最高的楼下,还扎起好大一个赤龙花灯,耀眼夺目!
白泽只记得阆中城内华光楼最高,心想:“那里就是华光楼了,不知道小天他们在不在那里。”
想到这里,白泽走下山,但没看到滕王阁,但没怎么在意,认为走的路不一样。
到了城内,很快来到高楼下面,扫视一遍,没看到独孤小天的踪影,心中揣测道:“他们不会笨的留在滕王阁等我吧?我还是先找他们再说。”
这时,一个身着圆领长衫的小吏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好汉是不是姓白名泽?”
白泽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几位土司的手下吗?”
这个圆领长衫并不是普通人家穿的衣服,而是有功名或者有职位的人才能穿得。所以白泽认为他是宣抚使司的人,留在城中等候自己回来。
结果那人却摇头道:“小人不是土司的手下,而是楼中人的下人。我家老爷要宴请好汉去吃饭,不知好汉能否赏脸?”
白泽为难道:“我真的很想跟你去,但我和朋友失散了,要去寻他们。”
“不急。”那人笑道:“好汉上了楼,自然会得到你朋友的下落。”
白泽将信将疑道:“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人点头道:“小人不敢欺瞒好汉。”
白泽道:“那好,你带我去吧。”
那人带着白泽进了楼,迎面就看到一位身着赤色衮龙袍,头戴冕旒的长须大汉。这汉子身高一丈三,面皮白净,脑门上长了个眼睛,膀阔腰圆,威武非常!坐在胡床上面,比白泽站着还要高出一头。
白泽问道:“就是你找我来的吗?”
“是的。”这人声如洪钟,笑道:“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白泽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摇头道:“不认得,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
“唉!”那人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啊!”
“什么记忆?我可从来没失忆过。”白泽道:“我来这里,是听说你能帮我找吴公子他们。要是你没办法,我就先走了。”
“且慢。”那人道:“朋友,你这样可走不出去,必须要有人引导才可以。”
“哦?”白泽疑道:“这里不就是华光楼吗?我又不是没来过,就那点路,不会迷路的。”
那人笑了笑,指着大门口道:“你看那里。”
白泽回头看去,发现面前又浮现那条大河,有个人背对着白泽,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白泽可以肯定,这也是个魁梧的汉子。
这汉子转过头,白泽赫然发现,这人的脑袋居然是个血红色的老虎头!
“许久不见啊!甶孑大帝!”血虎鬼王拱手道:“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白泽不知道它在叫谁,四下看了看,发现什么楼阁城池全都不见了。于是对它道:“那只老虎精,你别等了,什么甶孑大帝,不知道跑哪去了。”
“甶孑大帝真会开玩笑。”血虎鬼王露出森然的獠牙,笑道:“拥有了金箓的你,难道还记不起来我吗?”
“金箓啊,让我给砸了。”白泽道:“至于什么甶孑大帝,我确实不知道,你应该认错人了。”
“什么!”血虎鬼王大惊失色,向前迈了两步,错愕地道:“你怎么会把金箓给砸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师傅啊!”白泽道:“他喊了一嗓子,我回头就把什么金箓就劈碎了。你看看,一点也不结实,还说是什么天庭的东西,真是太脆。”说着,把金箓的残片拿了出来。
血虎鬼王弯腰,盯了好长时间,才恢复镇定,冷笑道:“化翼啊化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泽不解道:“我说,你是什么人?为何管我的事?刚才那个王爷一样的人把我带到你这里,要做什么?”
血虎鬼王眼中光芒闪烁,看了白泽一会道:“看来,你这辈子是没办法恢复原来的能力了,一定要下辈子才可以。”
“你什么意思?”白泽招出金刚环首刀,不善地道:“难道你要跟我过过招吗?”
血虎鬼王忽然大笑一声,瞬间消失道:“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白泽只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紧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掉到了河中。
还好风浪已经平息很多,白泽仗着凫水的技巧,没被大浪所淹没。但这样颠簸,却使得白泽没办法喘气,只要张嘴或者吸气,就会喝一大口腥咸腥咸的河水。
这种水不是海水,喝了以后只令人作呕,好像生吃了条臭鱼一样,五脏六腑不住地翻腾。白泽忍不住这种恶臭,只能一个劲闭气。结果面皮都憋紫了,眼看就要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