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整个县衙都开始忙活起来,把大红灯笼和彩绸都悬挂起来,齐彦名、杨虎、李隆等一众小把头也都穿上新衣服准备庆祝。
平常怕被他们发现了,只好寻了个面具带上,抱着个二胡跟在李主簿身后。有人问起为什么带面具,李主簿就回答道:“我这小徒弟长的丑,惊扰到各位雅兴就不好了。”
一直忙到天黑,这些贼兵才真正布置好,张茂坐在县衙大堂最上面,两边都是各个小把头。在外面那些贼兵,都点起篝火,烤起野猪野兔在那里吃。
李主簿和平常坐在县衙的角落里,弹着曲子,倒也没几个人真正注意他们。
平常一看齐彦名等人都聚齐了,落座吃喝一阵之后,知道已是时候,便捂着肚子道:“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去茅房一趟。”
然后来到茅房,翻墙爬出县衙,又沿着城墙根缓缓前行,看到南城贼兵最少,于是走到南城,先到城门下面,抽出匕首杀了守门的贼兵,又把门闩打开,往城楼上走去。
这次平常不敢大意了,每走一步都四下看看,以免再发生邵隆那样的事情。这样一来速度虽然慢了,可安全很多,平常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巡逻的贼兵。遇见这些贼兵,平常毫不客气,手起刀落直接杀了,然后拖到一边藏匿。一连杀了七八个巡逻的贼兵,才到了城楼上。
平常找到些干草,拢在一起,用火折子点了,直接扔到城楼当中,霎时间火势就起来了。平常不敢耽误,在贼兵没发现之前,又跑回了县衙,轻声对李主簿道:“南城起火。”
李主簿大喜,就连曲子也弹得开心,张茂的心情也是大好,喝了三四坛美酒,酩酊大醉的迈着步子离开桌案,走到县衙当中道:“今天咱们众位兄弟齐聚一堂,实在是皇天庇佑!更是福星高照的缘故。试想一下,有哪个人物能在如此危急的关头转危为安的?”
杨虎鼓掌道:“这也是大哥的厉害,如果没有大哥在,我们这些小把头早就散了。”
张茂听这恭维听的开心,哈哈大笑起来道:“人心齐,泰山移,各位弟兄连日来厮杀,实在是辛苦了,我敬各位一杯!”
说罢,举起手中杯子道:“来,各位兄弟,随我干了此杯酒!”
众人尽皆起身,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喝了个痛快。张茂身形摇摇欲坠,脑袋也发昏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笑道:“今天我真是不胜酒力,居然有些醉了,让各位兄弟见笑了。”
刘三道:“大哥坐镇中军,一直为我们弟兄忧虑,这也是很累的。大哥完全可以回去休息,我们几个自喝自吃就好。”
张茂笑了笑道:“无妨,我再陪各位喝几杯。”
这样又喝了几杯,张茂彻底醉了,瘫软在地,刘三等人怕他着凉,将他送到了房间里面之后,再出来跟其余人等继续喝酒。
李主簿心里着急,对平常道:“这天都那么晚了,怎么宁御史的兵马还不到?”
平常也有些疑惑,就对李主簿道:“等下,我出去看看。”
平常又翻墙跑出去,抬头只一看,就见地上躺着无数贼兵尸体,都是被一击杀死的,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原来宁杲四人在看到南城着火以后,就决定先由袁彪带领二百人先进去。那袁彪和贼兵大战许久,知道他们的习惯,于是偷偷打开城门,潜入城里,把南城一众贼兵全给杀了,根本不给他们报信的机会。杀光南城贼兵以后,又转到西城,把人杀了个精光。县衙距离北城比较近,平常一眼看到的,正是袁彪等人正在屠杀北城贼兵。
平常大喜,摘了面具跑过去道:“袁参军,县衙内贼头都喝醉了,正好可以攻打他们!”
袁彪也是早点想杀光他们,于是放了东城贼兵一马,直接冲入县衙当中去了。不料县衙里还有百来个贼兵,看到官兵冲进来,都抄起兵器反抗。里面刘三、杨虎、齐彦名、庞文宣等人听到动静,立即骑上马冲了出来,眼见得手下人被斩杀殆尽,都是垂泪道:“到底是谁!把官兵放进来的!”
说着,这些小把头直取袁彪而来,那袁彪没有马匹,对阵这些人略微吃亏。然而在城外等候的宁杲等人听到喊杀声,也都冲了进来。一瞬间刀光剑影齐飞,鲜血苦泪并起。正是:冷夜寒霜刀袭人,血泪斑斑共飞扬。铁蹄如杵捣入来,城池如臼人入泥!
刘三等人见情况不妙,纷纷败走,一路上仓皇逃窜,难分方向,如惊飞之鸟,四散而去!齐彦名一清点人手,他身边仅剩二三十个贼兵,而许多弟兄也都没了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那大盗张茂,早就被冲进县衙的平常给抓了起来,用麻绳捆的结结实实,丢在了县衙大堂当中。李主簿拿了一把刀,哭着道:“别拦我!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恶贼!”
平常知道他和张茂的仇怨,于是不拦他,让他过去杀张茂。可是这个李主簿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会用刀,加上心情激动,一刀下去,没砍中张茂的脑袋,倒砍中了张茂的屁股!
那张茂一半的屁股被砍掉,痛的他直接惊醒过来,哀嚎不止!李主簿还想再砍,宁杲步入进来道:“主簿且慢动手!”
李主簿哭道:“御史留这种贼人还有什么用?”
“这人是贼人的老大,一定知道其他贼人的下落。”宁杲道:“待我好好盘问一下,从他嘴里撬出其他人的下落再杀不迟。”
张茂咬着牙道:“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桑平过来冷笑道:“等你尝过我锦衣卫的手段以后,再来说这种话吧!”说着,一挥手,就有两个官兵过来架起他,将他抬走了。
李主簿极其不甘心,追出门口,还紧要牙关,恨不得把张茂生吞活剥了!
宁杲笑道:“主簿放心吧,这人只要到了锦衣卫手里,那比死还惨!别说你一家子的仇,就是满城百姓的仇,也都能报了。”
李主簿抹着眼泪道:“那就好!”
桑平走去审理张茂了,李主簿回到自己家的地方收拾残砖烂瓦,又把家人灵位搬了过来。袁彪把大牢里的百姓都放出来,宁杲把一些粮草分给百姓,让百姓重新安居乐业。褚刚又指挥手下人修筑城墙,在城楼上建起强弓硬弩,还有火把暗哨,准备抵御来犯的贼兵。
一连忙活了四五天,总算是把文安县重新给建设起来了,百姓也都开始了新的耕耘生活。在朝廷新任的县令没到之前,李主簿暂时代理,他组织起来许多百姓,经过宁杲一番训练,也算有了些战斗力,总之守城不成问题。
这天平常、李主簿、宁杲三人正在县衙内商议回去的事宜,那桑平忽然走了进来,笑道:“经过我的询问,张茂终于送了口,把贼兵的名姓和籍贯都说了个遍。咱们只要在各处张贴,让各县的县令依法处置就好了。”
平常一开始见到桑平的时候,那还是在唐虎店外,他正在追杀张洗,无非是为了一顶帽子而已。
就为了一顶帽子,他带着那么多锦衣卫追杀人,这让平常想到了四个字,那就是“官官相护”!虽然萧明举不是官,但显而易见的,萧明举和许多官吏也都熟识。所以直到现在平常还以为是萧明举让桑平追杀张洗的,这让平常对桑平这个人很是厌恶。
这次见到他从张茂口中得到了其他贼人的籍贯,不管是用了什么手段吧,总算是知道了。可见桑平这个人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只是人品嘛,就不敢恭维了。
所以平常有点想学习他了,当然是学习他的办事手段。
宁杲看过了张茂的供词,随即让李主簿草拟一份文书,又润色过了之后,重新写了十几份,统一改上御史的大印,让手下士兵发放到周围县城去。
不说官兵这边怎么处理,只说还在昏迷的孙虎和谷玉二人。本来见到官兵杀进来,那些贼兵准备把这二人带出城去,可结果没来得及,只得随手把他俩扔在地上。那些官兵见这二人躺在地上,还以为是死人,于是把他俩扔到了死人堆里,准备一起烧了。
不得不说,这二人真的是命大,夜里寒风如刀,刮在他们两个身上,居然把他们给冻醒了。他们起来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便晓得大事不妙,于是改换了普通人的衣装打扮,趁机逃出城去。
而城外散乱的贼兵为了重新聚合在一起,都在沿路的石头树木上刻了记号。孙虎和谷玉找到了这些记号,一路跟随,到了一个山坳里面,只见齐彦名、杨虎、崔氏、刘家三兄弟、庞文宣、邵隆都在这里。
这些人看到孙虎二人逃出生天,慌忙迎上去,相拥而泣,哭了一阵,齐彦名问及城中情况,孙虎二人如实说了。
齐彦名叹道:“这下咱们彻底栽了!”
杨虎道:“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官兵抓住。”
庞文宣道:“这样吧,我亲自去打听消息。”
“不行。”齐彦名拒绝道:“你跟官兵交手过,要是去,容易暴露。”
“那就我去吧。”孙虎道:“他们对我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