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罗玘愤然说训
大荒客2018-01-31 16:343,201

  “无论是‘晏平仲问养生与管夷吾’,还是‘子产相郑’,以及后来的端木叔,其实都在讲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罗玘道:“那就是买市,藏富于民!”

  张彩不屑地道:“哦?我倒要听一听,这是怎么个藏富于民的法子?”

  “周穆王将征犬戎,而祭公谋父谏曰:‘先王之于民也,懋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罗玘冷笑道:“张尚书,这番话的意思,还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吗?”

  “我也是真正中过举的。”张彩道:“你不要用这话来羞辱我,尽管说就是。”

  “好!”罗玘振衣,傲然道:“那我可就说了!”

  “时管夷吾为相,桓公恣求奢逸,喜好活鹿、狐皮,而管夷吾相伴奢逸,举国上下莫不感叹而悲。以为齐国君相奢靡,而齐国危矣!然管夷吾以顺从之姿,辅助桓公,献上轻重戊三策。”罗玘道:“有此三策,而鲁国服、楚国败、代国降。相反其后田氏,令康公沉湎酒色,不加劝阻,而自己招揽人心,才有篡齐之事,为天下君王戒之!”

  “这便是其一,说起来后面两件事,和这件事毫无瓜葛,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被放在一起。”罗玘思索道:“许是列子那时候,吕齐还未亡吧!”

  “好了,说完这件事,还有后面两件事,这两件事,依我愚见,当是讲的一样的道理。”罗玘猜疑完了古人意思之后,继续道:“子产是郑国名相,这不需要多说。可他的两个兄弟,却没有官职,子产曾经以官位来引导他们,说过这么一番话:‘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智虑。智虑之所将者,礼义。礼义成,则名位至矣。若触情而动,耽于嗜欲,则性命危矣。子纳侨之言,则朝自悔而夕食禄矣’。”

  “然后就是张尚书所说的那番话,只是开头张尚书没有言及,我补充一下。”罗玘笑道:“朝、穆二人言:‘吾知之久矣,择之亦久矣,岂待若言而后识之哉’?”

  “可见朝、穆二兄弟是知道的,只是还选择这么做,那么其中的原因,就不免让人深思了。”罗玘道:“再说下一个事情,也是这三篇文的最后一篇,端木叔吧。”

  “这个端木叔是端木子贡的后人,端木子贡也不需要我多说,他是孔子弟子之一,最会做生意的人,实在是家累千金,富甲一方。”罗玘道:“可是端木子贡的万贯家财,到了端木叔手里,却让端木叔挥霍一空。但他这种挥霍是什么样的呢?《列子》里是这样说的:‘宾客在庭者日百住,庖厨之下,不绝烟火;堂庑之上,不绝声乐。奉养之余,先散之宗族;宗族之余,次散之邑里;邑里之余,乃散之一国’!”

  罗玘反问道:“这难道单纯是一位败家子吗?”

  “以一家之财,散与全国,这是何等样伟大的人啊!虽然端木叔年逾六十,是‘气干将衰,弃其家事,都散其库藏、珍宝、车服、妾媵。一年之中尽焉,不为子孙留财。及其病也,无药石之储;及其死也;无瘗埋之资’,但‘一国之人,受其施者,相与赋而藏之,反其子孙之财焉’!”

  罗玘又问道:“这就是藏富于民的最大作用啊!再结合上文来看,邓析子所羡、段干生所言,难道不是正确的吗?”

  “可见此三篇故事,并非似你所言,纯粹是因为得过且过的随意挥霍,而是另有其深意所在。”罗玘道:“东坡先生有言:‘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於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这可以说,就是最好的解释了吧。”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于他们的管束自然不一样。如果是一位普通人,那么放逸自由,就是一位旷达之人。可要是国君如此做,好像梁武帝那样,那国家如何治疗?天下如何平定?”罗玘猛然看向张彩道:“张尚书,如果你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那我倒要拍手叫好,因为你这样做,能让你开心的过完一辈子,又可以撒财给别人,无疑是一件美事。”

  “可是你乃是朝廷大员!一言一行干系甚大,而且你又是吏部尚书,主要负责提拔官员,这么重要的职位,稍有不慎,选了个贪官污吏,那可是会导致百姓遭殃!”罗玘句句戳中要害道:“如此玩忽职守,上对不起圣上隆恩,下对不起列祖列宗!”

  别人的脸色都是铁青的,唯有焦芳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张彩面色还好点,喃喃道:“都是放纵,有何差别?”

  “差别大了!”罗玘紧紧咬住张彩的话头不放了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都不清楚,那他做的事,也不过是乱作一团而已。你说着古圣先贤的话,以为放纵的理由,可是你却连其中到底在说什么都不懂,如何有资格来说呢?”

  张彩怫然不悦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说这等话!不过一小小翰林院修纂而已。”

  罗玘冷声道:“老聃为柱下史;庄周为漆园吏;杨朱有田不得耕、有妻妾不能训。此三者地位如何?而身份如何?苏秦遭家人耻笑;张仪赵国受辱;卜式牧羊为生,不懂做官。此三者昔日如何?此后如何?你作为吏部尚书,不思为国家选取有才能的人,反倒说起我地位的卑微,是何道理!?”

  张彩还要发怒,然而焦芳开口拦住他道:“张尚书,你可识得此人是谁吗?”

  张彩愤然道:“不识!”

  “这人姓罗名玘字景鸣,人称圭峰先生的便是。”焦芳笑道:“与李献吉、何仲默、康德涵都是李阁老的高徒。而且诗文效仿古法,和他争论古人之事,张尚书你可是吃亏的。当年有人保举这位圭峰先生做侍郎,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张彩这才不再说话。

  罗玘道:“做了侍郎,那还有时间读书?还是翰林院好,想看什么直接拿就行了,实在是逍遥自在。”

  说着,又看了张彩一眼道:“我自认没有那个能耐,所以干脆不做。只是有些人既没有能耐,还占着地方。”

  众人尽皆失色,李东阳站出来打圆场道:“大家的来意,是来凭吊姜管家的,不要再说这些闲话了。”

  刘瑾道:“几位随我来吧。”

  本来大家来的意思,就是来攀缘刘瑾这个高枝的,什么凭吊大总管,都是胡扯的。

  但是经过罗玘这么一闹,众人心情大坏,怏怏的都进了大堂,对着姜老汉的灵柩作揖施礼,完了以后又怏怏的站在一边去了。

  这个大堂里面跪着哭的人,可都是姜老汉的直系子孙,刘瑾发迹以后,把姜老汉全家人都带到京城来了。只是这一家人谨遵姜老汉教诲,诚恳做事,所以没闹出乱子让别人知道罢了。

  这一家人在这里悲痛欲绝的悼念亡魂,忽然见到一群官吏,跟老婆被人拐走一样,铁青着脸进来了,都被吓得噤声不哭了。

  李东阳也站在姜老汉灵柩前作揖施礼,罗玘见此情形,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东阳拜后,焦芳、杨廷和也来拜,然后是曹雄。

  这个曹雄拜死人可不一般,直接趴倒在地上,痛哭流涕,悲伤之情难以自拔,有人过去刚扶起他,他又不小心给跌倒了,然后接着哭。这个哭的法子简直了,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撕心裂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全家都死光了。

  就是平常全家死光了,也没和他一样哭。

  众人听他这哭腔,心里都在诧异,这个姜老汉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哭的那么悲伤?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姜老汉自家的人也疑惑,他们可从来没见到过曹雄,不明白姜老汉生前和他是什么关系,只是心里想着道:“大概是莫逆之交吧,不然他为何哭的那么凄惨呢?”

  曹雄在那里哭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然后才抽泣着离开了,接下来就很正常了,等到大小官员都拜完,也是午时了。

  在此期间,孔道衡和平常都只在角落里待着,所以没人发现他们,也没人在意他们。

  看到曹雄哭的那一幕,平常笑出了声道:“真是好嘴脸!”

  孔道衡把一名帖递到平常手里道:“给门房送去,咱们就走。”

  平常随即把名帖拿了,直接放在一众名帖当中,然后回来复命。

  就这样,孔道衡带着平常离开了。

  等到晚上,其他官员都走了,姜家人抬着灵柩,启程回老家安葬,刘瑾才猛然惊醒,他今天可不单只是让众人参加葬礼的,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都怪那个罗玘!把我今天的计划都给搅乱了!”刘瑾一咬牙道:“看来要等其他机会了!昨天谯笪梦柯跟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继续阅读:第二百六十四章 孔道衡,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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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威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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