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尘回到太子府中时,全身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黏在一起,发丝在清冷的风中飞舞,一片凌乱。
他并未乘坐轿撵,也并未打着伞,就这样一路淋着回来了,仿佛丢了魂一样。
身后的下人们看着他们太子并未撑伞,他们也只好跟着淋着了,也不敢说话,就那样静静的跟着。
到了太子府,安逸尘下意识的就往木兮所在的院子处走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下人知道安逸尘曾吩咐过,除了青竹她们几个侍女,其余人等都不得踏入这位侧妃娘娘的院内,他们便只能在院外等候着。
安逸尘到时,青竹正端着木兮用过的茶具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安逸尘正全身湿透地站在清冷的雨中,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向着里面着急地喊道:“碧兰,快来,太子殿下来了,你快点儿出来将太子扶进屋内。”
说着,她又赶忙拿起门外的雨伞便要给安逸尘撑着。
可是安逸尘却挥挥手,示意道:“下去吧,无事不要打扰。”
青竹看着浑身湿透了的太子,脸上的神情是如此默然,有些刺痛她的心。
顿了顿,她才将手中的伞收起来,对着正要跑过来的碧兰摇了摇头,碧兰立刻会意,两人飞快的向着屋内跑去。
青竹看见木兮正端坐在床头读着诗经,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声响一样,她赶紧行了个礼,尽量压着语气中的着急,道:“娘娘,太子殿下湿透了站在雨中,您不去看看吗?”
木兮听了这话,并未立即看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默然的转过头,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将太子送回住处吧,否则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非议了呢。”
青竹为难道:“可是太子他执意要站在那里,劝不动呢,娘娘,您还是去看看吧?”
她说完,偷偷抬着眼看着木兮,却见她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太子的安危放在眼里一般。
良久,木兮才将书合上,款款走下床来,叹道:“青竹,扶我出去看看吧!”
青竹心里一阵欣喜,赶忙应道:“是,娘娘!”
接着,木兮便由青竹搀扶着,缓步走到了厅外的珠帘前。
两人多日不见,可如今相见了,竟是这样的场景。
木兮看着安逸尘,眼中的恨意由深处仿佛要溢了出来一般。
而安逸尘看着木兮,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此刻,他心里是多么的希望,木兮能轻轻地对自己说一句,进来吧,或者是,小心着凉之类的话。
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等到,木兮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身进了内阁。
他再也无法忍受木兮对他的这种冷漠了,他直直地冲了进去,低沉道:“全都出去。”
吓得青竹和碧兰两人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随意行了个礼,便匆匆掩上了房门出去了。
此刻房中只剩下他二人寂静的站着。
房中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像是敲打在安逸尘的心中一样,疼的那么淋漓尽致。
木兮穿着浅色的鞋子,漫步走到床边坐下,又径自拿起手中的书翻开一页,看着方才未读完的诗经,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当安逸尘不存在一样。
安逸尘轻叹了口气,走向左侧的窗前,轻轻合上了微推开的窗,而后转过身来,看着木兮安静地坐在床上,因长时间病着,她的身体瘦了很多,可是脸上的气色却比之前他们争吵的那次,俨然已经好了很多。
窗户虽合着,但冷风还是透过窗户的缝隙向着安逸尘的背部吹来,深秋的凉意如此刻骨,又加之他的全身方才淋雨湿透了,经这寒风一吹,仿佛掉进了冰渊一样,连五脏六腑都是那么的冰凉,可是他还是强忍着站在木兮的房中,静静的看着她。
他当然会强忍着,两人已经多日不见,他又岂肯在这个时候就轻易离去呢?
最终,还是安逸尘先开口打破了这看似安静实则尴尬又痛苦的时刻,他轻轻地走向前去,浅笑道:“兮儿,你读的是什么?仔细伤了眼睛。”
可木兮还是自顾自的看着书,并未搭理他,书被她一页一页的翻着,哗啦哗啦的纸声,映衬在安逸尘的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现在木兮已经不想再和安逸尘争吵了,她明白再多的争吵对自己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的父王、母后,还有蒙庭,以及她的子民,全都已然丧命,就毁在这个自己曾经那么深爱过的男人手中。
但是她不能死,虽然她杀不了安逸尘,可是她却能带给他无尽的痛楚不是吗?
可安逸尘并未放弃,依然笑道:“兮儿,再过几日天就要放晴了,我们一起去骑马好吗?”
骑马?连草原都没有了,自己如何还能策马扬鞭?木兮这才猛地将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面无表情地道:“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安逸尘听了这话,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虽然木兮依旧对自己的态度是冷冰冰的,可是她终于肯对自己说话了,他的内心高兴极了,当即压着这份喜悦,道:“好,你若是累了,便休息吧。”
安逸尘知她不愿再和自己说话,但是又忍不住关心她。
“兮儿,天凉了,门窗要记得……”
“自有青竹她们,太子你公务繁忙,不必为此等小事挂心了。”木兮闭着眼冷冷道。
安逸尘见她如此抗拒自己,兀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便转身退了出去,将房门轻合上。
他站在廊下看着眼前这雨丝飞舞,心想着,不知陈汻此刻在北漠那边如何了?算日子,也快回来了吧。
他念及此,又转头看了看木兮的房门,苦涩一笑,便离去了。
踏着一路水声,信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