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泛在凌晨两点终于完成了PPT制作，倒头就睡。因为心里装着事，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正洗漱完，准备背上书包去阅览室的陈柚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顾泛。
顾泛跟她最近一直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相处模式。两人基本不打照面，打照面也是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也还可以自如跟别人聊天，就是不理会对方。
眼下寝室里就她们俩睁着眼，顾泛一从床上坐起来，往下一看就迎上了陈柚抬起头来带着惊愕的双眼。
空气一下子陷入凝固状态。
半晌，陈柚别开眼，背上书包往门口走去，顾泛则是摸摸鼻子，歪了歪嘴，一副不置可否无所谓的态度，等陈柚打开门离开了，听见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她才下床。
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脑袋，顾泛起来又从郑拾柒的零食盒里摸出了一条斯里兰卡的黑咖啡，泡了杯咖啡，然后唤醒休眠状态的电脑，把PPT发到了群里。
顾泛：“PPT做好了，有什么问题快告诉我我可以改。@全体群员”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早大家都醒着。
周涵第一时间回复：“ok。”
杨克俭私聊她：“我今天要不跟我爸再求一求？”
顾泛：“怎么求，跪下来叫爸爸？”
“……不过他的确是我爸。”
顾泛哭笑不得，回他：“不了，你好好准备presentation。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觉得，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对我们的考验呢。”
杨克俭：“你可真是乐观。”
“我也这么觉得。”
顾泛有所有组员，甚至包括秦繁彦的课表。
她排了排时间，发现这三天的时间里，历阳和猴子课都不少。周二杨克俭要presentation，她不参与展示，可以适当翘课。最迟周三晚上就要交app成品。
眼下真正有能力解决bug的组员只有猴子和历阳。顾泛这就是个只学了个大学基础教育——高数的前计算机系伪学霸，而顾岸是个做UI设计的艺术生，还是大一。
都做不得数的。
现在在找计算机系的人来帮忙，肯定很困难。
唯一有能力，且能力挽狂澜的人就近在眼前，但是顾泛不想找他。
刚才陈柚不屑和尴尬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啊晃的，顾泛头疼欲裂，吐出一口浊气，拨通了历阳的电话。历阳显然一整晚都没睡好，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压抑疲惫。
“历阳……你没告诉秦繁彦吧。”
刚接起电话就听见情敌的名字显然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历阳呼吸一滞，苦笑道：“我干嘛要告诉他，我跟他又不熟。”
不像顾泛，跟秦繁彦简直什么都说。
顾泛很赞同：“这就对了，什么都别说，我不想他帮忙，到时候被人捏着把柄说我们让辅导老师帮忙，走后门什么的。”
这不像顾泛，她以前没那么多顾虑。
历阳猜测顾泛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然不会这么在意。顾泛除开家庭背景，跟杨克俭有点像。作为女版杨克俭，没皮没脸，但其实自尊心很强。问题没发生的时候她会选择性逃避，但是一旦有人提出来了，她就会很在意，甚至钻牛角尖。
这时候历阳反倒劝说起她：“我觉得……告诉秦学长也没事……毕竟他比我们更优秀……”
“这不是优秀不优秀的问题，我不能让他直接参与我们项目的核心部分。”顾泛捏着鼻梁两侧的穴位说道。
历阳沉默片刻：“好吧。我过会要去秦学长那，下午有课。”
“嗯，太累了也别强求，好好上课。拿不到那笔投资其实也没事……”
顾泛心脏像是在油锅和冰水里不断来回翻腾一样，焦躁不安，却努力地强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展示自己开朗豁达的假相。
历阳压抑了几秒，笑道：“这不像你啊。是谁说的剑指国赛？”
顾泛站在阳台上，阳光已经很明媚了，但是没过八点，楼下来回的学生还是不算很多。操练回来的海军国防生正迈着整齐的正步从西侧的操场穿过桥往创业街过来。
整齐划一的正步踏在不算平整还有些皲裂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单一的脚步声，有节奏地重重敲在心头。
“日落西山红霞飞，唱！”国防生班的教官铿锵有力地喊道。
历阳听到了顾泛那头的声音，随即就听见了一群汉子唱着完全听不出旋律，但是却振聋发聩的《打靶归来》。国防生回寝室不会路过他们寝室楼，但是历阳也听见过几次，知道顾泛现在讲话环境比较嘈杂，他就耐心等着。
等拉练歌声渐渐小声下来，顾泛才缓缓说道：“历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
历阳一愣：“什么意思？”
顾泛的情绪很低落：“昨天晚上，你那么迟还在工作，你这段时间都很辛苦在为项目忙着。我知道……其实大家都不看好我们这个项目。是因为我想做，而大家都让着我，才加入的。我在强人所难。”
历阳越听越气。
他很少见顾泛这么没自信和悲观。唯一一次，就是在大一下的期末考试前夕。
顾泛大一上的时候大概因为并没有认真考虑转系的事情，因此学习考试都没那么上心，其实考得并不算好，在班里也只有第八，全系排到了五十多。
等她下定决心要转系的时候，在第二学期考试前得知转系到会计学需要全系前五，顾泛情绪就如同今天这样，明明在这之前她都信心满满。
当时历阳陪着她喝了点酒，顾泛抱着酒瓶子就掉眼泪，哭着说臣妾做不到。
“我觉得我肯定不行的，怎么可能一下次进步这么多名，我做不到的……差太多了。我在让大家看笑话。”
历阳当时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一直陪着她听她哭。
现在，顾泛说她在勉强所有人。
历阳哂笑道：“顾泛，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顾泛低落的情绪断节片刻：“嗯？”
“你当我们都那么闲，回来陪你做过家家吗？”历阳说道，“我们哪个不是课业繁重，还面临着以后出路的问题。你当你谈判大师，随随便便一劝说我们就都软耳根加入你的团队了？”
顾泛震惊了：“难道……难道不是我口才好吗？”
“……”
顾泛身后的阳台门被人拉开，郑拾柒挠着恼火的声音再背后响起来：“你醒醒，就你那几句贱兮兮的话就想打动我们？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看不起秦老师啊？”
顾泛回头惊讶地看她，就见郑拾柒双手叉腰，不怒自威地瞪着自己，让顾泛想起一句话——“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顾泛：“哇……祥林嫂……”
“什么鬼！”郑拾柒一把摁在顾泛脸上气道。
顾泛抓着手机，另一手把她手抓下来，小声对郑拾柒说：“我在跟历阳打电话呢。”
“我知道，他跟我想法肯定一样，大家都一样的。”郑拾柒认真地对顾泛说道，“泛泛，虽然我们都嘲笑你的想法不切实际，说你不靠谱，我们项目不行。但是这是我们娱乐的方式，但是只有我们组员可以说我们不行，别人不行。”
顾泛：“……什么鬼逻辑。”
“就是，我们正是因为相信你，才会开着玩笑的。我们如果不相信你，干吗要来参加你这个光秃秃组，还这么尽心尽力地干活？你一句‘强人所难’就把我们的努力当成驴肝肺了吗？”
郑拾柒越说越气。
顾泛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可是你昨天晚上十点半就睡了……”
“滚！难道一定要跟历阳一样熬夜才能体现我的努力吗！我为了能做presentation，睡美容觉保持皮肤状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