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旧爱如烟
江心2017-11-21 23:004,520

  她的眼睛闪亮如星一般,仰慕的看着他,笑颜如花,抬着头大声道:“会上树的猴子,哈哈,你太棒了。快下来吧。”

  正礼见她绽开笑容,心中很是高兴,几个翻腾,跳跃,就往下来,眼看就要到一半,突然脚底下树枝“咔嚓”一声断裂。

  正礼哎呀一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就摔了下来。

  婉如吓傻了,只听到“噗通” 的一声,赵正礼重重摔在了自己面前的泥地里一动不动。

  她冲上前去,手足无措的拍拍他的脸,捏捏他的胳臂,不停的呼喊他:“正礼,正礼,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凑上去查看他头部有没有受伤,他突然睁开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皮眼睛,调皮的一笑,一只大手,轻轻用力摁下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嘴与他的密合起来,舌尖轻柔的探入她的嘴里,挑动着她的,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

  她这才知道自己中计,想要挣脱,但是他双臂稍稍用力已经将她整个搂在怀里……

  这是一个戏剧的吻,她挣扎一次,他就征服她一次,七八次下来,最终在他那带着麻醉的呼吸中,她渐渐沉醉,就如很多年前在北平的小树林里一样,她被他吻得如痴如醉,分不清东南西北,忘却所有。

  弹性温润的双唇,柔软的舌尖,加上他满嘴清香的薄荷味,犹如一杯醉人的鸡尾酒,实实在在的把她吻晕了。

  缓缓结束这个长长的吻,他已经坐起身,而她则恍恍惚惚的躺在他的怀里,还未从惊慌迷茫中醒来,神情有些呆呆的。

  被他吻过之后的婉如就像是上了颜料的画卷,突然有了光彩,眸子闪闪发亮,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湿润饱满,连肌肤都透着光泽。

  看着她在自己的怀抱中重生,让他充满成就感,他希望可以一辈子这样抱着她。

  “婉如,你逃不掉的,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逃不掉。”

  婉如坐起身来,低头不语,良久,她蹙着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想回修道院去。”

  “不准!” 他斩钉截铁的拒绝,生气道:“你回去又会折磨你自己。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正礼,别逼我好吗?我需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 他急躁的性子又失控了:“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也在回吻我,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情?婉如,我们要绕圈绕到什么时候?”

  婉如只是垂着头,轻轻捂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一片迷糊,自己喜欢正礼吗?当然,五年多前她就被他吸引,如今依然被他吸引,他俩灵魂深处是那样的契合,可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很多的不对。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七上八下一点都没有恋爱的甜蜜幸福感,有的只有慌乱和不知所措。

  正礼见她沉默不语,心中难过:“唔,我明白了,你心里还记挂着陆明宇是吗?你爱他,好,那你给我一句话,我去上海把他给你抓来,你俩当着我的面结婚,绝了我的念头,我上前线打仗去,离你们远远的……” 他痛苦的捏着她的胳膊摇晃她。

  他的话,让她无地自容,更加的混乱,在她认知里,一个人是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自然而然的被正礼吸引,就如多年前,他俩是同一类人,欢乐,有趣,固执,倔强,自由,追求知识,无比的契合。

  相比之下她和陆明宇之间的差异就太大了,陆明宇博爱,深沉,忧郁,善变,神秘,实际,绝情,但是却牢牢的占据着她的心,她不能否认,她很想念明宇,虽然这种思念沾满了尘土和绝望。

  她觉得自己很可怕,就如方巧心当初骂自己的,三心二意,招蜂引蝶,自己是怎么了?

  算了,还是不要恋爱了,她又打起退堂鼓,她真的累了,怕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感情白痴,还是一个人孤独一辈子算了。

  “对不起,正礼,别逼我,我感谢你救了我,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不能爱我?不能嫁给我?” 他伸手拉她的手臂。

  婉如侧身躲过:“正礼,我们不能自欺欺人,你有妻子,我们要把欣欣放在哪里?再说,我虽然不会再和陆明宇在一起,但是我需要时间忘记他。”

  “说来说去还是这两件事,好,我也和你明说,我和欣欣从来也没有做过夫妻,甚至连接吻都没有,我对你做的远比对她做的要多的多,放心,我迟早会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的,只是我需要先找到她。” 正礼浓眉凝结。

  “至于你和陆明宇,我没有资格发言,如果你选择他,我会离开,但是婉如,告诉我,如果我和欣欣离婚,你和陆明宇相忘江湖,你会不会选择我?会不会?” 他急迫的问她,因为他胸中的爱,胸中的情,已经溢满出来,再不说破,他就要憋死了。

  他不让她躲,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臂,婉如被他捏的很疼,为了结束着无休止的逼问,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会,我会…。。”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一把将她搂紧怀里:“你这傻瓜,你是爱我的。”

  婉如懵了,真是这样吗?

  //

  过了几天,赵正礼突然回了上海,没有告诉婉如原因,婉如放心不下修道院里的事,收拾了一下东西,和房东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了修道院里。

  当她再次走进修道院,难民少了一大半,原因是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人管事,大家冒着被日本人抓去当活靶子的风险,各自散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实在没法走的,重伤的,老迈的,还有年纪幼小的孩子。

  义工也走光了,修道院里除了克丽丝嬷嬷和玛利亚嬷嬷,其他两个修女离开了中国。

  跑上来迎接婉如的竟然是吴大兰,松散的发髻,臃肿的棉衣,脏兮兮的脸上堆着笑,一路小跑着上来,一面替婉如拿行李,一面问长问短。

  “哎哟,我们的婉如又漂亮了,哎呀,我早就说了,你和那赵先生有缘,啧啧啧,你看看,绕那么大个圈,还能遇上,他看到你晕过去的样子,我看啊比死了亲娘还伤心呢……婉如啊,堂婶其他本事没有,这看男人的心啊,是错不了的,赵先生是把你看的比命还重的呢…… ”

  “哎,他家不是开药铺的吗?听说是天津的大户人家,哎呀,这么好的归宿你还犹豫什么啊?方家大少爷虽好,但是现在东南西北的也不知道在哪,况且方家已经败了,连房子都被日本人占了,你嫁过去,这连个房子都没有可怎么过啊?堂婶给你做主意,嫁给赵先生,不会错的……”

  婉如被她嘚吧嘚的头晕,停下脚步,转头瞪了她一眼说道:“堂婶,赵先生已经结婚了,你让我怎么嫁?至于伯谨哥哥,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如果有一天可以重逢,那真的是谢天谢地了。我现在谁都不想嫁,你再逼我我就做修女!”

  吴大兰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哎哎哎,不行不行,婉如啊,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堂婶我无儿无女,又被男人休了,就指望着你了……” 说着拉着婉如的胳膊,抽噎起来。

  婉如无奈的摇摇头,可怜她,也是一个封建婚姻的受害者,几十年的夫妻,只因不会生养,男人一朝变心,说休就休了……

  拍了拍吴大兰的手,婉如问道:“堂婶,你有什么打算么?”

  吴大兰眉间蹙起几条竖纹,叹气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娘家已经没人了,回也回不去了,也没个小的在跟前,除了你,我真的是没亲人了,婉如啊,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伺候你吧。”

  婉如笑笑:“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小姐,还需要人伺候吗?如果你不嫌弃,就帮我在修道院里做做事吧,虽然没有工钱,但是至少有个落脚之处,再说这也是行善积德的活。”

  “好,好,好!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吴大兰用袖管擦了擦眼泪,不停的点头。

  婉如回来后,又投入繁忙的工作,替伤者治病,食物药品不够,就做主将修道院里的一些家具和摆设拿去卖了换钱,为了这事,还与克丽丝和玛利亚争执了一番,但是最后,克丽丝还是同意了婉如的决定。

  她用尽各种办法,总算是让修道院里的每个人吃饱了肚子。

  婉如的身体时好时坏,感情世界依然一片空白,正礼和陆明宇都像消失了一样,一个都没有音讯。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拿出当年的那个小药盒看看,很奇怪,她对正礼的感情似乎停留在了当年,重逢后,正礼再怎么表白追求,都无法再次点燃她内心的火焰。

  放下小药盒,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倒出那几张不堪入目的黑白照片,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她头脑清醒,陆明宇,就像一根插在她的心里的钢针,每当想他的时候,她就强迫自己看这几张照片,提醒自己他的背叛,他的冷血,和自己的卑微。

  她问过自己到底爱谁多一些,答案是当年的正礼。是的,那个曾经的赵正礼,那年夏天她一头撞在他怀里的赵正礼,那个全身披着阳光,白衬衣黒西裤,手上拿着书本和草药的赵正礼。正礼不明白,她最爱他的时候,是在清凉亭,是在山坡下,她对他的爱已经定格在那一年的夏……

  那个充满纠结,暧昧的夏天,如今回想起来是那样的清新明媚……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带着笑,在记忆中回味初恋的滋味。

  所以她的爱情也被封锁在了当年, 再也不会前进了。

  //

  很快开春了,婉如带领着大家在院子里种植蔬菜,还养了几只鸡鸭,因为食物短缺,修道院不得不限制难民的数量,只收重伤和老人孤儿,虽然不近人情,但是这是眼下唯一能生存的办法。

  那天下午,婉如在小教室里教孩子们写字,其中一个年级略长的男孩子兀自一个人坐在乱画乱写,神情很是低落,婉如上前和他说话。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跟着大家一起写字呢?” 婉如温柔的问。

  那男孩漫不经心的抬眼看看婉如,不屑一顾的说:“这些字我早就认识了,太浅了。”

  婉如眼睛一亮,笑道:“哦?你念过书?”

  “是啊。唐诗三百首,三字经,我都会!”

  “那我来考考你,杜甫的《八阵图》。”

  那男孩嘴角一扬,扬起头来,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婉如颇为惊讶,又问:“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男孩昂起下巴,摇晃着脑袋,声情并茂的吟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好极了!” 婉如拍手赞道。

  那男孩得到了婉如的赞美,更是诗兴大发一般的,噼里啪啦的大声把唐诗背了个七八首…。。

  正当婉如和其他小朋友惊奇的围着他,听他背唐诗时,那男孩眼中闪出一抹狡黠之色,清咳了两声,朗声念道:“迢迢凄凄迎朝朝,暮暮萧萧还遥遥。萱堂染霜自珍重,犹记当年青梅俏。”

  吟完后,斜眼笑看着婉如,得意的问:“老师,请问这首诗出自何处?”

  他原本是想要考考婉如的,没想到,婉如听后,脸色一变,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口中重复的念着这几句依稀仿佛熟悉的诗句。

  突然间,方太太那张愤怒悲痛的脸出现在婉如眼前,她冲上来,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尖长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肉里,很疼,掐出血来,方太太颤抖着双手,红着眼逼问自己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迢迢凄凄迎朝朝,暮暮萧萧还遥遥……” 啊—— 婉如心中的血直冲脑门,一把抓住那个男孩问:“方伯谨,他在哪?他在哪?”

  那男孩和其他小朋友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那个男孩问:“你认识我的瘸子师傅?”

  瘸子?!婉如怔住了,方伯谨怎么会变成瘸子?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那男孩。

  婉如换上了修女的服饰,拿着红十字会的文件,照着那小男孩的提示,来到了那座风景优美,小桥流水的小镇上。

  天上飘起雨来,让镇上的景致笼上一层水墨画般的朦胧感,婉如一边向人打听,一边快步往目的地跑去。

  正如多年前,婉如站在桥头上,看着桥下书画摊上那个熟悉的修长人影在那手忙脚乱的收拾画卷字幅,雨点将街上的行人都赶回了家,整个小镇看上去清冷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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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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