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嬷嬷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陆明宇,嘴里把事情重复了一遍:“玛利亚说,前两个月,婉如晕倒,她去找了游击队的赵队长,后来赵队长冲进了修道院把婉如给带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玛利亚只好经常去游击队找他,碰到他,他只说婉如现在很安全,却不肯告诉任何人婉如到底在哪里。玛利亚怕我影响我的病情,所以一直没有说,可是她非常的担心,最终还是写了信来。”
说完顿了顿,好奇的问陆明宇:“明宇,这个赵队长为什么要把婉如藏起来?”
看完信的陆明宇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至少他知道正礼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婉如的事情的。
“正礼的为人我清楚,他爱婉如,不会害她,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婉如会晕倒,为什么?” 他拧着双眉,焦急的问。
“我猜是因为贫血和营养不良。上次我就给她诊断过。” 弗兰克说。
“是的,玛利亚说,婉如每天都吃很少很少的东西……”
凯特等不及安妮把话说完,抢上一步说:“明宇,我必须要和你好好谈谈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不吃饭是因为你离开了她。你知不知道你会杀了她的,她会为你而死的……”
“不,不会的!不会的!” 陆明宇拼命摇头,脸色苍白的说:“她不会死的,不会的,世界上哪里有为爱而死的女人?女人是善变的……只要身边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变心的………女人是靠不住的,爱情是最虚伪的承诺……”
“你又说这样的话……” 凯特急的跺脚。
“她一直都爱着正礼,他们曾经彼此相爱,有正礼在她身边,她很快就会忘记我,他们会重新在一起的。” 陆明宇似乎有些心理崩溃,全身颤抖着,他极力想要说服自己放弃婉如是正确的。
安妮嬷嬷站起身来,有些诧异的走到他面前,一双蓝色的眼睛紧盯着他,摇头道:“明宇,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母亲?你把对母亲的失望都惩罚在婉如身上?”
“不!我不要想她。我也没有惩罚婉如,但是我知道婉如不属于我。” 陆明宇好似被人戳到心中最隐私最伤痛的地方,打了一个激灵,极力否认着。
“我可怜的孩子,我们需要宽恕别人的过错,你从小在修道院里长大,我们每天都在教导你要宽恕他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你的母亲呢?”
陆明宇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红了眼眶,壁炉里的火焰映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着。
“是的,我不原谅,包括我自己!我的存在就是错误,难道不是吗?!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做?她是有夫之妇啊!她背叛她的丈夫,她抛弃她的家庭……我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我该死掉的!我该消失的!我该毁灭的!” 滚烫的眼泪从他那双绝美深邃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像是突然喷发的火山,熔岩从他的心底喷出来,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怨恨,痛苦,期待都一起吼了出来!
“明宇,你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 安妮嬷嬷伤心的泪流满面,尽力想要安抚他。
“他们真心相爱?呵呵,有多爱?一个回了法国结婚生子,一个折磨死了自己的丈夫后又改嫁?而把我这个该死的杂//种扔在荒野里?!” 说起他那不堪的身世,他撕心裂肺的咆哮,胸中的痛苦破体而出。
弗兰克站起身来,将他摁坐在沙发里,揽住他的肩头。
凯特和安妮听到他如此悲痛嘶哑的哭诉,心都要碎了,两人我这手,都难过的流泪。
凯特坐到他的身旁紧紧拉住他的手说道:“亲爱的明宇,你看,你失去了父母,而我们失去了儿子,我们一直都是那样的喜欢你啊,如果你愿意,我们正式收你为我们的孩子好吗?”
安妮马上附和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赞成。”
陆明宇刚将那不堪的身世说了一遍,全身血液都在奔腾,各种的情绪都如江水一般在脑海中翻腾,哪里有心思去想收养不收养的事。
他感激的看了看弗兰克夫妇和安妮嬷嬷,混乱又苦涩的随意点点头。
弗兰克和凯特高兴的紧紧拥抱他,亲吻他。
当凯特和安妮再次问起婉如的事情,陆明宇虚脱的倒在沙发里,双手捂在脸上,他实在觉得好累,好累,他爱不动,也不会爱,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很想念,很担心婉如,但是这是不是爱情呢?他不知道,当初自己的父母不也是这样心心念念着对方的吗?可是最后又如何呢?
自己真的爱婉如吗?如果真爱,那自己为什么可以和千代在床上激情燃烧?婉如又真的爱自己吗?如果是真爱,当她望着正礼时,眼底那一抹柔情又意味着什么?
爱情到底是什么?他迷茫的看着天花板。他需要思考,需要冷静,需要找到答案……在找到答案之前,他不想见婉如。
陆明宇走出起居室,一眼看到的是坐在轮椅上泪眼汪汪的雅兰,她犹如一朵被雨水淋湿的牡丹花,娇艳秀美,楚楚动人,人见犹怜。
他走上前去,蹲在她跟前,挤出个笑容问:“怎么了雅兰……”
雅兰紧咬着下唇,泪珠滚滚而下,像决堤洪水一般,深深的,深深地凝视着陆明宇的眼睛,突然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她听到了陆明宇痛苦的吼叫,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他悲惨的身世,原本就爱慕陆明宇的心,又加上了强烈的同情心,既爱又怜,所有的矜持,礼教,法规都无法阻挡她想要爱护他的心。
“陆大哥,让我陪在你身边吧,让我来照顾你,我知道我不好,我不配,但是我是真心的……让我做你的……你的……红颜知己,或者做你的妹妹……好不好?”
陆明宇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有些进退两难,尴尬的拉下她的手臂,拿出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温柔的说:“雅兰,千万不要太过亲近我,我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现在很混乱,很累,我需要静下来好好思考。”
她泪眼婆娑的点头,羞涩的咬着漂亮的嘴唇。他给了她一个友善的微笑,推了她进房,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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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礼手上拿着镰刀,背上背着背篓,满身泥巴,手上拿了一大块有叶子的,和红薯很相似的植物根茎,咧着嘴,带着笑声跑进小屋,兴高采烈的来到床前,将手中的那植物在婉如面前晃了几下,抖落了几颗泥土下来,笑道:“婉如,你看,你看我挖到了什么?”
婉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上的那棵植物,不明所以的摇头。
“嘿嘿!何首乌!是何首乌!你看看,这么大一个,我告诉你,如果你把它给吃了,保准你会痊愈。”
他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笑的合不拢嘴,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阳光迷人,一如当年,婉如看着他笑。
“哎哟,你看你的手受伤了。” 婉如看到他的手掌正在流血,赶忙拉过他的手看。
“没事,下坡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
婉如不理会他,掀开被子,下床想要给他打水洗脸,颤颤巍巍的拿起水瓢,正礼微笑着卸下背上的背篓 ,接过她受伤的水瓢。
“我来。”
“我拿不动水壶,你倒水,我帮你绞毛巾,伤口别碰水。”
他甜笑着,不说话,听话的倒了水,婉如绞了毛巾,小心翼翼的给他擦脸擦手。
从枕头下拿出手帕和一个小盒子,轻轻说道: “你啊,不是上山就是下水,还真需要这药膏呢。” 她用手指抠出一点“仙草膏”,轻轻抹在他的伤口上。
“婉如……” 他微笑着深情的看她,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脸颊上也开始有点肉了,比起一个月前那骷髅似的样子,好看了许多。
婉如低着头为他抹药,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双眼皮眼睛……
……
何首乌的功效果然显著,几副药下去,婉如脸色红润起来,头发也渐渐的有了光泽。
整整一个冬天的细心呵护,婉如犹如一朵从颓败中被唤醒的荷花,再一次吸取生命的养分,缓缓的,摇曳动人的直起她的茎秆,只不过身体上的逐渐康复并不能修复她情感上的创伤。
一大早,婉如眯着眼睛从晨光中醒来,感觉特别的温暖舒服,稍稍清醒了一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正礼的被窝里。
真是羞死人了,还好在他还没醒,婉如掀开被子,想着赶紧爬回自己的被窝里,没想到,才一动,就被他扣住了。
他的手臂很沉,很有力,让她觉得很安全。
他迷迷糊糊的说: “早餐我给你炖个鸡蛋羹好不好?秋婶已经教会我了。唔,先打鸡蛋,然后放点水进去,然后放在架子上,放水进去,蒸十几分钟就好了。”
婉如捂嘴笑。
正礼睁开眼睛,捏她鼻子:“你笑什么,不信我会炖鸡蛋羹?”
“盐呢?”
“哦,对的,得放盐,哎?该放多少啊?” 他一愣,果然是个问题呢。
婉如看他呆呆的样子,咯咯笑,说道:“还是我来炖吧,大少爷。”
“切,你自己还不是大小姐,又没做过粗活。”
她瞥他一眼道:“谁说的,拜你所赐,我和月梅流浪了许多年,早就学会做饭了。”
正礼正经下来,捧着她的脸问:“婉如,你恨我吗?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会改变你的命运,还连累了伯谨和月梅,我始终都耿耿于怀。”
婉如摇头:“都过去了,当初也是我主动向你表白的。你何错之有?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婉如,我知道你不想谈感情,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可是……”
“正礼,求你,别再说了。” 婉如现在只要一谈到感情问题,就心乱如麻,烦躁的很。
他不再说下去,只是在她的额角轻轻的吻了一下。
早饭后,他带着她走进了树林,阳光穿过树叶枝丫与林中的薄雾汇成朦胧柔美的光影世界,宁静,祥和,远离尘嚣,没有纷争,林中只有他俩。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前行,给她讲解着林中的各种植物花草,她听的如痴如醉,好奇他哪来的那么多渊博的知识和稀奇古怪的故事。
走累了,两人坐在一个大树桩上休息,正礼突然朝她神秘的一笑:“想不想看看飞天神猫的本事?”
婉如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飞天神猫?”
正礼神秘的一笑,不回答她,走到林子中间,看了看两旁茂密的树木,推了几下树干,回头朝她帅气的一笑,突然用力在一旁的巨石上一蹬,飞身扒住一棵大树的树干,双手重重朝树上一拍,腿上借势一蹬,向上一蹿转身就飞身上了身后的一个大树,攀住大树的树枝,腰腹间用力,身子曲摆而上,几个荡摆已经到了七八米高的树冠中间。
一手撑着树干,双脚踩在树杈间,朗声大笑,婉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会有这样的本事,站在树下,激动兴奋的蹦跳着不停拍手。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正礼在树上高声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