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夫妻恩仇
江心2017-11-23 23:514,358

  赵正礼坐在藤椅里,手上拿着婉如那封简短的信,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徐徐西下的夕阳,红色的却没有刺眼的光芒,在灰白的云层中悄悄西沉,就如他的心,渐渐的失去颜色,一沉到底,又回到了荒漠。

  他在等人,十几分钟前,他还是那样热切的等着那个人的出现,而如今他已经无所谓这个人出不出现了。

  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声声入耳,停在了房门口,转而是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正礼收起了婉如的信,走到门口,从猫眼洞里看了看,打开了门。

  齐欣欣穿着一身翡翠绿的锦缎旗袍,肩上披了一件白狐皮小披风,烫的极为时髦别致的短发,擦了不少头油,乌亮乌亮的,长眉细描,娇唇朱画,珠光宝气的站在门口,她很美,却带着颓败之气。

  赵正礼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阔太太,也配不上她,而她居然是自己的妻子,心里暗觉可笑,侧了身子将她让进来,关了门。

  “你看上去不太好。” 齐欣欣率先打开话匣。

  正礼请她坐下,给自己和她倒了两杯茶。

  “你看上去倒是好的很。” 正礼回礼道。

  齐欣欣嘴角一个不屑的冷笑:“你还敢回上海来,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和你大哥都在找你。”

  “王义山在哪?” 他直截了当的问。

  “你还想找王义山报仇?”

  “是的!” 正礼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黄英,江雪,燕萍,阿炳四条人命啊,哦不,是五条,还有燕萍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为他们要回公道是不会罢休的!”

  “你太固执了,他们参加革命的时候,早就知道会有牺牲的一天,我们都是发过誓言的。你怎么可以如此个人情绪……”

  “别和我说这些,我需要知道王义山在哪?” 正礼皱着眉,摆手打断欣欣的话:“陆明宇拿了解药说要去和王义山的老婆做交易,可是一直都没有下文,我等不及,我需要尽快找到他。”

  齐欣欣也站了起来,绕着正礼走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正礼,你真不适合做情报工作,让你去游击队是正确的。”

  正礼吃惊,转身盯着她的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游击队?”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 齐欣欣扭动着腰肢缓缓走到窗前,拿出香烟燃起来,放在唇上吸了一口,说:“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欣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叛变了吧?” 正礼紧上两步注视着她。

  齐欣欣摇摇头,微扬下巴,朝空中喷出一缕直烟,没有正面回答他:“你如此绞尽脑汁的找我来,连重庆方面的同志你都用上了,是为了什么?唔……让我猜猜………” 她夸张戏剧带着讥讽的语调说:“啊,是为了和我离婚?”

  正礼被她说中企图,一时有些尴尬慌乱,不知如何应对。

  婚自然还是要离的,只不过,婉如的信给他的打击猝不及防,没有了婉如那边的动力,这么劳师动众显然就变得愚不可及。

  轻叹一声,他正色道:“是的,不过离婚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找到王义山,这件事需要你的协助。”

  齐欣欣一面喷云吐雾,一面凝视他的脸,还是那么漂亮,比起在学校,如今的他,更有了成熟的韵味,她的心里盘算起来。

  和孔书良在重庆厮混了两个月,说的好听是金屋藏娇,说的难听就是软禁,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孔书良不愿意她与旁人接触。而那孔书良不改天生风流的本性,一到重庆就又看上了一个女大学生,穷追不舍,没多久得手了,又带了那女学生到别墅里,与欣欣上下楼的住着。

  那女学生哪里经得起孔书良这种情场老手的追求,死心塌地的真爱上了孔书良,成天里又是眼泪又是娇笑,又是作又是闹,却又极富才情,写写诗文,伤春悲秋,整一个现版林黛玉,弄的孔书良一时也神魂颠倒起来。

  欣欣很是郁闷痛苦,孔太太的名分是毫无希望了,正好赵正礼通过了很多错综复杂的线,找到了她,欣欣就借着和那女学生争风吃醋,大发雷霆的时机,一气之下提了箱子就回了上海,孔书良并没挽留。

  一路上,欣欣反反复复的想了很多,重回正礼身边是她唯一的出路,对于她,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生路。

  “我知道王义山在哪,还可以帮你除掉他,但是我的条件是我们一辈子不离婚。”

  赵正礼疑惑的摇头: “我不明白我们婚姻还有什么意义?你如今俨然是个阔太太,身上每一件珠宝都是价值不菲,又何必硬要跟着我这个穷小子?我不想过问你的私生活,可是你为什么非要绑着我?”

  齐欣欣抬起睫毛,目光游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些许落寞说道:“我帮你找出王义山让你报仇,得偿所愿之后,我们就离开中国。我爹娘去年就去了美国,我当时和你说过……”

  “别说了,我不想离开中国。” 正礼皱着眉摇头打断她,叹了口气,他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欣欣,我们离婚吧,放了彼此。再说,日本人已经盯上了我,你和我保持夫妻名分,对你的工作也是不利的。”

  “不要!我不管!” 齐欣欣强硬的一口拒绝,突然开始摘身上的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镯,一一解下放在了桌子上,“这些东西,我统统可以不要,你拿去当了卖了做行动经费。”

  正礼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和想法。

  齐欣欣抿着嘴唇,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首饰,像是下了决心与它们告别似的。女人心,海底针,齐欣欣的内心是痛苦复杂的,很痛苦,很复杂,但是她的决心却是那样的坚定,她要和正礼缠绕一生。

  “你知道我和张瑶的关系,张瑶曾经向我提起过王义山的一处秘密住所。我跟踪过几次张瑶和王义山的幽会,我想应该在那里,如今张瑶也失踪了,我想应该已经被软禁在了那里。”齐欣欣进一步的证明着自己手中的信息。

  赵正礼蹙着眉头,沉吟不语,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捏了一下婉如写来的信,眺望那已经西沉的夕阳,长叹一声。

  离不离婚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婉如和伯谨已经重逢,兜兜转转他俩还是成了夫妻,自己已成多余之人,爱情世界再次失去颜色,罢了,罢了,大不了回到与婉如重逢前的状态,但是,黄英四人的血海深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思考再三,他只得又一次的妥协,点头道:“好吧,你说吧。”

  齐欣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走上前来,环住正礼的腰,伏在他的肩头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王义山的顶头上司是佐藤宏一,王义山不过是一颗小旗子,根本就无足轻重,日本人用他来做诱饵,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黄英他们的死也不是王义山下的命令,而是佐藤宏一,他们要的是你的‘忘忧草’和‘青凤神秀丹’的配方。

  他们在东北进行细菌实验,惨不忍睹,你大哥夸下海口说你的‘青凤神秀丹’是瘟疫的克星,日本人这才想要抓你。

  王义山在上海郊区有个秘密宅院,外面看上去就是普通民房,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街道商铺都有他的人,张瑶每次到了那个镇外,就会换车进镇,我虽然进过镇子,但是一进去就被人盯梢,我就立刻退了出来。”

  她边说边将他拥住,身子紧紧贴着他的,时不时的在他的脸上亲吻。

  正礼被她弄的心烦意乱,拉下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这样的事情早就发生过很多次,以前欣欣还比较矜持,现在明显的开放熟练了许多。

  “欣欣,别这样。”

  “你不喜欢吗?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拍档,最好的夫妻。正礼,我们是夫妻,这些是天经地义的。”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正礼心头一阵悸动,急急要缩回手,可是欣欣却用力将他的手摁住,曲了另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被她这么一拉,正礼重心失衡,朝前一倾,压在她身上,欣欣则顺势靠在了桌沿上。

  正礼借着桌子的力,将她推开,想要开口斥责她,但是见她一脸凄楚,自己又有求于她,最终还是闭了嘴转过身去。

  “带我去那个小镇。” 他皱着眉头要求她。

  “如果我用这件事威胁你,你会就范吗?”

  正礼眼中就要冒出火来,他觉得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当即干脆的回答:“不会!我会自己去找线索,你可以留着你美貌献给别人。”

  说罢,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气冲冲的就往门口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 齐欣欣在身后大笑起来,“你果然比不上陆明宇。”

  正礼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什么?”

  “呵呵,陆明宇比你聪明灵巧的多,你顽固不化,不懂变通。如果我是钟婉如,我也会爱上陆明宇而放弃你。亏了你这一身才华本领,却长了个榆木脑子,不成大器。” 齐欣欣双手交叉环在身前,又换上了那一脸不削,讥讽的表情。

  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与齐欣欣共处一室,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再说,打开门离开了。

  //

  几天后,赵正礼突然受到一封匿名信,让他前往龙华地区的一个布店。

  赵正礼穿着最不显眼,最普通的长衫,带着礼帽作者黄包车按着信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名叫“开洋布店”的老店门前。

  门前是迎风飘展的幌子已经旧的褪了色,抬头一看门匾,字上的漆也已经掉的斑斑驳驳,看来这店当真是有些年头了。

  “哟!老板,快请进,快请进。” 年轻的店伙计长的倒是精神,一身蓝色短袄,棉裤,虽旧却是干净。

  店里的家具陈设一应都有了年代,柜台上,架子上摆列着五颜六色,各种花色的布匹,柜台后面是一个瘦削清濯的中年男子,一身传统装扮,缎子面的长衫短袄,头上一顶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手上正在“滴滴答答”的打着算盘,写着帐。

  伙计招呼着赵正礼往里走,满嘴热情的招呼着,一口上海本地话:“先生,侬坐啊!吃撒茶啊?要看看撒料子啊?”

  正礼摆摆手,微笑着谢了他的好意, 直接走到柜台前,站了一会,那掌柜的停下手中算盘珠子,翻起眼皮,看着他问:“这位先生,要买什么料子,做啥衣服,裁多少,尽管说。”

  正礼随意的翻了几下柜台上的几匹布料,选了一块藏青色呢子布摸了几下问:“这个料子做件西装要多少料?”

  掌柜的竖起大拇指,笑道:“先生好眼力,这个料子是东洋货,做了西装穿起来老挺括来。就是价格贵点。”

  正礼摆摆手,“东洋货穿不惯,还是介绍个我们自己的国货吧。”

  掌柜的眼睛一亮,细细打量了正礼几眼,从身后的架子拿了一匹同色的棉布出来说:“这是我这里的好货,绝对国产货,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舒服。做长衫最是好的。”

  “好,不做西装,做长衫,就听老板您的介绍,这匹,你看着裁,多少钱。”

  那掌柜的摊开布匹,拿起尺子,熟练的量了十几尺的布,裁了下来,麻利的用黄皮纸将布裹了,在算盘珠子上滴滴答答一打,笑道:“多谢惠顾,一共是18元4角。”

  正礼从怀里掏出钱来,特意将两枚硬币往前推了一下,一正一反的放在掌柜的面前,一边佯装着数着零钱。

  果然,那掌柜的,瞄了一下硬币,满脸堆笑着,看似是要收钱的样子,将那两个硬币翻了个身,然后叠在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掌柜收了钱,说道:“先生还要不要再看看其他布料啊,我们楼上还有更好的货色咧。”

  “好啊,既然来的,就看看。” 正礼回答着。

  “阿毛啊,你看店哦!有人来就叫我。”

  “好来!” 那店伙计应着走到门口望风去了。

  正礼跟着那掌柜的,从小门绕到了后院……

继续阅读:第100章 疑团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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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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