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佐藤太郎，急忙叫道：“开枪！开枪！”
十几柄长枪对准了陆明宇的心脏，正要扣动扳机，突然！“噼里啪啦——”从他们的头顶上响起一串震破天际的枪响声。
鲜血脑浆顿时四下飞溅，还未等佐藤太郎反应过来，这个小恶魔就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那张稚气未脱却戾气深重的脸上此时有的只有临死前的惊恐和血污。
惊心动魄的扫射声一直持续到那一整队的日本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四周又重回寂静。陆明宇也被这一阵由上至下的狂扫被惊呆了。
不一会儿，从屋顶上，跳下一男一女，男的手上拿着机关枪，女的拿着手枪。
陆明宇定睛一看，却是曾凡和付芸，心头大喜！
“正礼！” 陆明宇高兴的上前来和他打招呼：“你们怎么会在这？”
曾凡抬眼看看他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付芸开口说道：“这里是他们接头的地方之一，我们已经盯着这个竹山由美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想到你和她还有那么一段渊源。今天见到他们调了军队过来，很是好奇，便在这伏了一段时间，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你也来了。”
陆明宇点点头，付芸笑笑道：“陆明宇，刚才你和竹山由美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是我冤枉你了！我道歉！”
陆明宇笑着摆摆手：“没事。” 弯下腰在佐藤太郎的身上翻了翻，找到老罗交给竹山由美的那张纸条，染着血渍的纸条上一个字都没有，陆明宇的心沉下去。
一张没有字的纸条，说明老罗和日本人是故意布了这个陷进让他跳，而自己多日来的跟踪，老罗早就清楚，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麻烦的多。
他不再向陆明宇掩饰他的奸细身份，眼下的老罗更像是在挑衅，甚至是在和他玩一场高智商博弈的游戏。
“你放心，我会告诉苏南地区的同志真相，还你清白的。” 付芸爽朗一笑，又还之正经之色道：“原来老罗才是奸细，曾凡，我想我们应该帮助明宇将老罗揪出来交给组织处理。”
曾凡微微一笑，眼中是赞赏之色，点点头。
陆明宇笑道：“呵呵，以前见你在荧幕上演着各种娇滴滴的角色，不想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的女英雄。”
付芸笑，得意的一抬头：“那是我演技好！”
说笑了几句，曾凡上前道：“快走吧，我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很快就会来人了。”
“唔，是的。走！”
陆明宇赶紧重新穿上长衫，贴上假胡子，戴上眼镜礼帽。
“从后面的树林穿出去，比较隐蔽。” 曾凡指了指厂房后门。
“好！”
三人快步离去，走过竹山由美的尸体旁时，陆明宇不觉朝她看了一眼，那双妩媚细长的丹凤眼与千代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此时却瞪的老大老大，带着无比的惊恐和意外，她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会那么早的死去，没想到自己练就一身本领，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她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双眉不禁牢牢的锁在眉心，心头有种不安和不祥的预感。
进入树林，付芸见他愁眉紧锁，心事重重，问道：“你怎么了？”
陆明宇轻笑一声，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突然觉得自己杀孽太重会有报应。”
付芸瞪大眼奇道：“报应？！你可是革命战士，怎么迷信起来？我们杀的都是敌人，侵略者，魔鬼！哪来的什么报应？陆明宇，我可是听过你的威名的。我们经常把你们嘉兴游击队作为学习榜样的呢。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陆明宇笑笑，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荒唐，只是，他无法平息心底的发自良心的情绪纷纷。
千代真的非死不可吗？时间越久，陆明宇心中就越迷茫。她对自己的一片痴心自己是那样的清楚，虽然每次相聚都是以交易为名，但是她为了帮助自己，也是冒了巨大的风险。
即使没有爱，他俩也曾经彼此相拥，他是享受过她温润的肉体的，虽然这一直被他视为耻辱，但是千代真的必须死去吗？
如今，自己杀了千代不算，连她的妹妹也杀死了，虽然也是为了自保，急中应对，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又欠了千代一条命，这种感觉很不好。
除了千代和由美，还有谢妈，真的罪无可恕到一定要死吗？陆明宇心头像被一座大山压着似的，觉得压抑都无法感受到树林里清新空气。
……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已是深夜，陆明宇一进门就跑到屋子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将睡的昏昏沉沉的婉如吻醒。
“回来啦。我好想你。” 婉如笑着把手指没入他的发丝中。
“婉如，你说我是好人吗？”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是那样的疲累，虚弱。
婉如笑：“当然啦，是个不讲道理的好土匪。” 她显然并没有领会他心中的问题。
陆明宇叹了一口气，心情郁郁。
婉如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抱紧，闭着眼睛靠着寻觅他的气息，找到了他的双唇。
“哟，你什么时候长的八字胡啊？” 婉如吃了一惊。
陆明宇一摸自己的唇上，笑起来，原来是自己唇上还贴着假胡子，赶紧撕掉，温柔深情的吻她。
“孩子好吗？你好吗？”
“很好。我最近不太害喜了。而且胃口很好呢。” 婉如边说边解开他的里衣，将脸贴在她的胸膛。
陆明宇将她揽在怀里，大手在她的微隆的小腹上摩挲，感受着一家三口的甜蜜温馨。
“我已经托人告诉了克丽丝嬷嬷，她知道你怀孕了十分的高兴。” 陆明宇轻柔的说：“还有……我也已经让李叔写信给那个法国男人了。”
婉如抬起头来吻在他的下巴上道：“明宇，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你还是不能原谅你的父母吗？你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因为我们做错了事而记恨我们一辈子，我们会多伤心啊？你的父亲那么多年来并没有对你不闻不问，相反的，他一直都在用他可以用的方式关心你，保护你啊。”
陆明宇沉默良久，揉娑着她的头发，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我知道，其实自从我认识你，我就开始变了，变的不像我了。我只是习惯性的那样称呼他，心中早就没有那么多的恨了。”
婉如安慰的轻抚着他的脸颊，不知为什么今晚上他的眼神里凝结着莫名的悲戚，不一会儿他便在她的怀抱里缓缓睡去，嘴里糊里糊涂的喃喃而语：“等打跑日本人……我们一起去法国……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婉如轻柔的亲吻他，又爱又怜，外表的强大和内心的脆弱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轻轻回应他：“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我们永不分离。”
睡梦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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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来的早又突然，强冷空气持续笼罩在上海滩上。
屋子里笼着小火炉，烧的红通通的碳，时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将陆明宇与李富川的脸都映的红红的。
“少爷，这样做太危险了！你要三思啊。” 李富川脸上是担忧之色。
陆明宇的脸上则是一片兴奋：“我们跟踪了几个月都毫无进展，如今有了这么大的突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通知朱亦然，今晚在七重天抓捕老罗，刺杀佐藤宏一的事我亲自来。” 陆明宇脸上生动起来，眼睛闪闪亮。
李富川并没有领命，因为他的心里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少爷，我总觉得今天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我们跟踪了近两个月，虽然发现很多疑点，但是却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实打实的证明他的罪行的。老罗常年做情报工作，行动隐秘细致之极，警惕性也远超常人，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这也不奇怪，马有失蹄，人有大意。” 陆明宇用了一句含混懵懂的解释应对。
这一次的任务是在拖的太久，在公，不除掉老罗对组织，对革命事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在私，婉如身子渐沉，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她母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挖出老罗，完成任务，离开上海对他极为重要。
就在今天早上，李富川从线人口中得知，今晚老罗将与佐藤在七重天歌舞厅碰面，商谈正式倒戈的事宜，便急匆匆回到小屋与明宇商量。
李富川皱着眉头，拨弄着炭火，心里七上八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明宇催促道：“李叔，怎么了？我们需要做做准备。”
李富川摇头道：“我觉得这次的行动太过仓促……”
陆明宇笑笑道：“不用太担心，你想，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们将他抓住，交给朱亦然，任务就完成，大功告成。如果消息是假的，呵呵，七重天那个地方车水马龙，繁华热闹，要脱身也方便。再说，你我都是易容行事，谁会认出我们来？”
虽然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李富川找不出反驳陆明宇的言语，最终还是点点头，起身穿衣准备去联系“捉虫”小组的人马。
临开门又转回身，深切担忧的看看陆明宇，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陆明宇自信又坚定的神情，心知再说也无济于事，暗叹一声，转身出门。
李富川走后，陆明宇走出客厅，见到雅兰又呆坐在窗前眺望着远方，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确切些说，是雅兰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她每天就是吃饭，发呆，睡觉，眼神呆滞，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固体人像。
陆明宇不忍，想张嘴喊她，但是嘴唇动了动，又阖上了，因为他不知道要和雅兰说什么，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开了婉如的房间，婉如正坐在床上打毛衣，身边的床上摊着一本“最新毛衣花样织法” 的书，织几下，她就转过脸去看看书，皱着眉，歪着头，喃喃自语道：“……中间98针……再4针绞八字……18针……边一针？什么嘛，这么扭来扭曲的，嗯？糟，我现在是多少针了？”
陆明宇呵呵笑，知道她并不擅长织毛衣，虽然努力好学是她的天性，但是在打毛衣这件事上，婉如似乎是少了些天赋……
他笑着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用指甲卡着一个一个毛线针洞数数：“10，15，20……”
“我看你还是放弃吧，等你织完估计都夏天了。” 明宇笑她。
婉如斜了他一眼，皱皱鼻子：“又小看我，告诉你，我一定在春节前让你穿在身上！哼，到时你就知道我有多贤惠多温柔了。”
婉如低下头叹气道：“呃……又忘记数到多少针了……”
她又开始重新数数，陆明宇带着微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将头枕在她五个月大的肚子上，闭上双眼，吸着婉如身上的香气，听着她肚子里奇妙的声响，这就是他要的生活。
婉如放下毛衣，幸福的抚弄着他的发丝和耳垂。
“婉如，今晚是决战时分，我会尽快回来，然后我们就能离开上海，好好去过平凡的日子了。” 他抬起头睁开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细长的睫毛闪动着对幸福的希冀。
他坐起身，坐近她，轻抚她苹果般圆圆的脸庞，看了又看，总也看不够。
“今晚有大行动吗？” 婉如问。
“是的。”
“危险吗？”
“不会，放心。” 他笑着安慰她。
她赶紧伸手解开他的领口，将自己送给他的护身符捧在手心里，闭着眼睛对着上面观音像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明宇平平安安的回来。”
又从床头柜里拿出安妮嬷嬷送给她的圣经和念珠抱在怀里道：“明宇，你一定要小心，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在家里为你祈祷。”
陆明宇笑：“你一会菩萨一会上帝的，满天神佛都被你吵醒了。”
“我不管，只要能保佑你平安回来我身边。什么神佛我都要拜！”
他凝视她，怜惜的将她耳边的散发拨到耳后，悠悠道：“我舍不得不回来，万一我出事了，我的魂也要回来守在你的身边。”
他的话一出口，婉如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心头散发出来的冷，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脸，浓眉大眼，长睫毛，深邃的眼神和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性感有人的嘴唇，带着野性的俊美，是这样的鲜活迷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令婉如不安的幽怨。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这么触霉头的话怎么可以乱说？” 婉如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就失去他，甚至她突然间就不想让他去执行这个任务了。
明宇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捏了下她的鼻子：“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迷信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虽然他说的不错，但是婉如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皱皱眉，她迟疑的说道：“明宇，别去！我心慌的厉害。”
“傻子，我的任务哪一次不是刀头上舔血。你现在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和你恋爱了吧？和我在一起你就得过这种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这不是我想要给你的生活。”
他温柔的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可是我无法逃开你，当我意识到要躲开你的时候，早就已经坠入了你的情网。我越逃，就越想你，越逃，就越爱你。最终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让你跟着我颠沛流离……”
他还未说完，她就用亲吻封印了他的唇，因为他的话让她觉得害怕，是的，当初他刻意拒绝她，躲开她，发誓不恋爱，不结婚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战场上，让她守寡。
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这话了，今天突然翻出来说，让婉如的心头笼上不祥的乌云。
陆明宇拥紧她，深深吻她，良久，他睁开眼睛，凝视着她的眸子，轻轻道：“婉如，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是，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婉如心头更是颤栗，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可怕，忙摇头道：“不，我不坚强，也不要坚强，陆明宇，我警告你，你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如果你出事，我就带着孩子随你去。我不管，你说服不了我的，我不能没有你，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边说泪水边如断线珍珠般，一颗颗的滴落下来。
陆明宇低垂眉毛，悲伤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抬手用手指拂去她的眼泪，笑道：“傻，我不过是假设一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快点给我织毛衣，记得你答应春节要让我穿在身上的哦！”
婉如点点头，又扑上去拥抱他。
“好了，我要出去一趟，准备今晚的任务。放心，我答应你，天亮前一定回来。” 他拍拍她的后背，亲吻了下她的秀发，便站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给了婉如一个温暖又迷人的笑容。
……
上海那条不起眼的小弄堂里的破旧小屋里，突然响起敲门声，曾凡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从门缝里朝外看了看，来人让他着实吃了一惊，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