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被搞得一头雾水,暗戳戳偷窥片刻很快就被二人又是摸头又是牵手的暧昧氛围转移了注意力,不怀好意地咳了两声,一脸讳莫如深,欲言又止。
星似这才倏地回过神,迅速从他手心抽出手,变脸谱般收起全部表情,低斥道:“别以为我哄你就是惯着你,你再碰我一下试试?你个行为放荡的男人!”
牧城虚虚蜷了蜷突然空出来的手心,顺势抄进裤兜,突然朝她靠近一步,欣长的身影压下来,带了些强势和痞气。他强忍住唇边笑意,很是认真地低眸看着她:“那你再哄我一下。”
牧城成功反客为主,气氛陡然变得微妙。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个隐形的薄膜气球在争夺氧气,然后迅速膨胀,又炸开,星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只觉自己有些耳鸣,根本静不下来,呼吸也开始发紧,连带周遭气温都慢慢升腾起来。
“你……”星似强迫自己绷起脸,抬手用力指了指他,凌厉的表情已经到位,思路却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组织语言。她攥起手,努力想要找回理智,却不合时宜的感受到指尖残存的那丝陌生热度,微一恍神,才别过脸轻哼一声,错开牧城朝病房门口走去,近乎落荒而逃。
牧城随之转过身,好整以暇看着她别别扭扭还在故作傲娇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低低地笑了。
疯子早就看不下去,像是要把肺吐出来一样再次用力咳了一声,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奚落:“你丫赶紧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德行,整个一痴汉脸,怎么跟一没谈过恋爱的大姑娘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牧城瞥他一眼,很是淡然地走过去,拖过一把椅子坐在疯子床边,手里把玩着一个苹果,耐心给他纠正:“你不懂,我跟四姐现在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交情。”
疯子大写的嫌弃脸,撇着嘴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俩刚刚到底什么情况?有些瘆人啊!”
牧城想了下,煞有其事地说:“四姐心血来潮给我讲了个鬼故事,然后成功的把自己也吓到了。”
疯子:“…………??”
他气呼呼地拿那条好腿照着牧城踹去一脚,抓着头发一副暴走状态:“传说中恋爱的人智商为负原来是真的?我靠,还是你以为我昨天把脑子也摔坏了?简直令人发指啊你们!!”
牧城懒得跟他周旋,把苹果甩手扔给他,手抱在脑后一幅很享受的姿态靠到椅背上,那场突发事故带来的后遗症逐渐褪去,身体彻底松懈下来后思绪就开始有些发飘。
聒噪一整个夏日的蝉鸣不知何时竟已经歇了,窗外一阵秋风起,在一阵扑簌声中无情带走枝桠上最后几片枯叶,好似在完成一场仪式,不知疲倦。
医院仿佛本身便是一方神圣领土,牧城阖着眼,耳边恍惚能听到时间分秒流逝的声音滑过,不急不缓,与世无争。
他隐约察觉到,在那场匪夷所思的穿越里,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压迫,似乎他身体的某个地方,奇迹般被治愈了。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很虚无。
旁边病床的大叔不知和女孩说了什么,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用浓重的鼻音嘟哝道:“我哪有那么没良心啊,以后我就是爸爸的眼睛!”
牧城蓦地抬起眼皮,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他起身跟疯子简单交代一句,就快步离开病房。
负责看护大叔的那位护士刚从隔壁房间查完房出来,牧城几步追上去,开门见山地问:“那位大叔的眼睛如果接受器官移植有可能恢复视力么?”
护士认真打量牧城一眼,迟疑道:“请问……您是病人的?”
牧城表情凝重下来,如实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果那位大叔的眼睛还有痊愈可能,在相关费用方面,我可以帮忙。”
护士眼前微微一亮,面露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是这样的,病人右眼眼球破裂严重,视神经已经严重萎缩,是无法通过移植和治疗痊愈的,但左眼是由于外物撞击造成的眼角膜破裂穿孔,接受角膜移植还是有希望恢复到正常视力的。”
牧城会心一笑,心口如释重负。
护士犹豫一下,继续说:“因为病人在救治期间有醒过来一次,”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病人说,大伤小伤的治不好就不治了,人还留着一口气就行,他没有那么多钱去负担医药费,而且还有交通事故那边的责任要承担……”
牧城点点头,表示理解。
星似从走廊那头朝他们走来,牧城余光瞥到那抹熟悉身影,于是收起刚刚到了喉间的话,转而朝她勾了下嘴角,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笑容,眼神也没再离开。
星似相比之下可没有他的愉悦心情,甚至还在对半个小时前的一幕耿耿于怀,她凉凉地睨了牧城一眼,虽不情愿,却仍旧主动开口:“看来你今天带脑子出门了。”
护士察言观色,原本以为气压极低的星似是来教训“自家男友”的,会收回方才的资助医药费用的决定,还来不及惋惜,没想到星似一开口竟是两分嘲弄两分奚落,听起来似乎只是情侣间单纯拌嘴,全然没有驳回资助的意思!她迟钝差不多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立时弯下腰诚恳地给星似鞠躬致谢:“我先替病人谢谢您二位,我现在就去找主治医师跟他说明一下情况,有了合适的捐赠者我们会即刻通知您的!”
星似毫不客气地踢了牧城一脚:“愣着看我干嘛,跟人家去做下登记啊,回头缴费的时候怎么找你?”
牧城嘴角抽了一下:“…………好,我去。”
牧城跟在护士身后一起去了办公室填资料,星似一转身,就见那位大叔的女儿小心翼翼缩在不远处墙角,正愣愣地看着她,眼圈潮红,见她注意到自己,眸底的泪光瞬间喷薄而出,断线珠子似的划过脸颊。
星似猜测她大概是听了个差不多,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后退去半步,面对此种情景,包括接下来十有八九会发生的事情,星似下意识认为自己是接受无能的。
女孩同样局促不安,盯着她迟疑片刻,紧紧抿起嘴朝她走来,似乎察觉到星似的抗拒,她距离星似两步远便停下,弯下腰朝她深深鞠躬,喉咙沙哑到发出的声音几乎连不成句:“对不起……我刚刚偷听到你们讲话,我……我应该拒绝的,我应该说,我自己赚钱给爸爸付手术费,可是我现在真的赚不到那么多钱,但是我保证,我未来一定会把钱还您的,我给您写欠条,我……我……”女孩说不下去了,也许是拼命上涌的眼泪让她喉咙涨痛,也许只是单纯的,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份恩德。
星似心脏隐隐泛起几丝酸涩,一闪而过,快到来不及感受。她咬了下唇角,轻轻攥起手,迟疑着上前一步,来到女孩面前,开口却是换了一种语调,故作轻松道:“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或是怎样,看见刚刚跟我一起那个男的了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富二代,传说中成天挥金如土,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的那种,这些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差不多也就他两天的零花钱而已,所以真的别多想,接下来的日子你们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命运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你相信么,你们未来所有的厄运已经在这场事故中消磨殆尽了。”
牧城填完资料走出办公室,从走廊尽头转过弯时,一抬头,正看到女孩用力抹了把眼睛,怔怔地与星似对视的画面。
他加快脚步小跑过去,那个女孩没有留意到,星似闻声瞥了他一眼,女孩还在小声询问星似:“您说的是真的么,那您是那个大哥哥的……”
牧城心跳慢了一拍,他停下脚步,甚至还屏住呼吸,对星似接下来的回答十足期待。
视线中,星似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说:“我是他小姨妈。”她略一停顿,像是故意的,加重语气继续说,“而且,我的手里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那三个字眼清晰飘到牧城耳边,个个成了石锤,他瞬间黑下脸,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星似后面还说了句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女孩“哦”一声,愣愣地点点头,最后还是朝星似诚挚地鞠躬:“我还是要替我爸爸感谢您和那个大哥哥,我相信您说的话,而且,像您一样善良的人未来也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星似脸上是面对陌生人少有的温和,她看女孩放心回到病房,才扭头望向停在几米开外的牧城,不知为何,开口时声音有些许不自在,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怎么的,你有意见?”
牧城破天荒朝她绷起一张臭脸,低下头错开她的视线,双手往裤兜里一抄,一幅根本没听见星似跟他讲话的样子,直接绕过她施施然走进病房。
摔门动静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