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牛奶与彩虹糖（二十九）
这间礼堂貌似已经闲置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灰尘有些大，装潢和设备略显陈旧，开学一年了，叶子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江梵轻车熟路打亮两排小灯，晕黄的光线落下来，迅速驱散黑暗，依稀可见光中有尘埃漂浮，格外朦胧。他牵着叶子小心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舞台下，脱下外套铺到上面，示意叶子坐上去。
叶子迟疑了一下，松开他的手，然后撑着舞台稍一吃力跃了上去，大概占据那件衣服遮盖面积的三分之一。
她有些猜不透，江梵带她来这里的意图。
江梵轻轻一踮脚，动作麻利地翻身坐上来，两个人距离迅速靠拢，肩挨着肩，空气安静到几乎可以听清对方呼吸与心跳。
“没事，老高会解决好的，你要相信他的煽动能力。”
叶子借着微弱光线扭头看他，那张脸线条精致如画，无论看过多少遍，这突然的靠近仍旧让她没出息的一阵心悸。叶子轻轻攥起手指，终于问出那句回荡在心里很多遍的话：“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你会和其他人一样想要远离我么，哪怕只有一点，只是一个瞬间？”
江梵收起原本落在观众席的目光，转而笔直对上她的眼睛：“那么，你觉得我现在在做什么？”
叶子坚定地看着他：“在保护我。”
江梵先是一愣，眉梢微挑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不过就是突然更想保护你了。”
叶子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脏像被系上一根线，被牵扯着慢慢沉回地平线。她晃了晃垂在舞台边的小腿，也笑了：“那我就不说谢谢了啊。”
江梵两只手撑到身后，脸朝上仰，眼睛望着灯光暧昧的天花板发呆了良久，话题忽然一转：“叶子，你有想过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吗？毕业后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以及，过一种什么类型的生活？”
叶子学着他姿势仰头去看光影斑驳的天花板，仿佛一切想不通的答案都藏在里面，沉默了一下，她轻声问：“你呢？”
江梵说：“大学报考北衡大，读摄影系，未来想当国家地理摄影师，我喜欢自由职业，最反感的是被人约束被人指手画脚下命令去完成某些任务，至于生活，可能会一直走走停停，去一些很遥远的地方探险，也许是国外，也许是国内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镇，并不是理论上的那种安定和一眼就能看到最后的人生。”
叶子哑然，她几乎只用了三秒，就彻底推翻自己之前搭建出的关于未来规划的简易框架。
江梵的视线追逐着天花板上倒映的光圈，始终没有看她，可他却好像知晓她一切的想法，唇角微勾了起来：“你明白吧，我跟你说这些的原因。”
叶子听到自己的心脏很用力地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尘封起来的东西突然被唤醒了一样，这种感觉让她浑身血液都在迅速升温。她闭上眼睛放置自己认真去感受心脏每一次的律动，两分钟后终于抓住最终答案：“我喜欢画画，我跟你一样，讨厌那种被框架束缚起来的生活和工作，我希望我以后的人生也是丰富并且未知的。”
江梵先是一愣，他倏地坐回身体，声音难掩意外：“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稳定和充满安全感的生活，你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
叶子释怀一笑：“那只是表面的我啊，其实我心里住了好多长黑翅膀的小恶魔呢。”
江梵迫切追问：“那么，大学呢，你准备去哪里读？”
叶子闭上眼睛，任自己一点点陷入回忆：“我曾经最向往的是可以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书，那所学校被称之为世界美术最高学府，我最喜欢的画家提香，他曾经就在佛美任教，或者只是让我去参观一次也很满足，那里可以说是一个很遥远也很圣洁的梦的殿堂。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敏感察觉到江梵的情绪波动，立马紧张地改口：“不止是我，其实所有喜欢美术的人都会有过这样一个梦，以我的资质和家庭，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留在北衡读个美院就好了。”
江梵却从她脸上错开视线：“向往就去努力啊，有什么不可能的。”
叶子愣住：“你……真的希望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江梵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席，焦点不知落在哪里，叶子听到他很慢地深呼吸了一次：“这么轻易就否定了梦想，不怕自己长大后会遗憾终生？既然现在努力争取还来得及，那就去做。”
见叶子迟迟没有回应，他又问：“学费很高么，我有钱，我现在每个月拿两份生活费，明年十八岁生日，还可以再拿到一大笔钱，你现在只要明确一个目标，就是如何被那所学校录取，其他的问题一概不用担心，明白么？”
叶子有些慌了：“我……”
江梵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亲眼看着她两侧脸颊是怎样从白皙一点点涨到绯红，唇瓣紧张地启开又抿紧，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接下来的话。
他终于绷不住了，捏一捏她可爱的脸蛋，半开玩笑地说：“喂，别逼我早恋啊，一中现在查的最严的就是早恋了，好好学习啊美女，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