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让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怀璧十分心疼。想要上前去抱抱她。可是一想到怀璧那么抗拒他,又怕惹得她情绪激动,所以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出神。今天的怀璧真的是太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火,忽然哭泣。就连追问瑞珠也是没有任何结果。
锦绣是婢女。宫里处理婢女的方式倒也简单。死后拖去火葬场火化了,化作一抔灰,再将骨灰撒进枯井里,倒也算是处理了。好一点的,便是主子给了恩典。留个全尸,再让家人领回去厚葬了。可是锦绣因着怀璧的原因,齐清让暗地里吩咐荣福给内务府的人递了意思。允许在怀璧宫偏殿设灵堂。不火化。就连下葬的地方,都是选的城郊风水极好的地方。在齐清让出现之前,一直是锦绣在照顾怀璧。如此做既是在回报锦绣,也是思虑到了怀璧。
已经入冬了,又是夜里。地上早就起了寒气,齐清让望着怀璧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对荣福道:“你去让瑞珠把她劝起来吧。另外,再派人查清楚,今儿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福颔首应是。瑞珠从侧殿出来了。怀璧在伤心锦绣的离世,自然无心去管这些事情。所以也就落到了瑞珠头上。她望着跌坐在地上的的怀璧,轻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道:“娘娘……锦绣姑姑已经走了……。姑姑若是在天上看见您这副样子,只怕走的也被安心啊……”
寒风吹得怀璧鼻尖通红。泪痕般般腻湿了袖口。她怔怔望着天上的月亮与星星。锦绣姑姑告诉过她,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的。可是今晚虽然月光正好。可是天空之中竟是一颗星星都没有。怀璧想,自此后半生,大概都不会再去抬头仰望星空了。
她忽然自顾抹了把眼泪,望着瑞珠道:“这几天,你受累了。”瑞珠望着怀璧这般,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了帕子,替她擦去了泪珠。然后怀璧搭着瑞珠的手臂站了起来。
丧礼十分简单,不过在侧殿的正堂里摆上灵位与灵柩。烧纸的几个丫头也是怀璧宫里的。锦绣平日里待她们都很好。这些丫头都是发自内心的难过。除了怀璧,最难过的,约莫就是紫鸢与清芜了。
怀璧跪在蒲团上往火盆里丢着纸,眼底盈盈闪着泪光。她才小产不久,身子也并未完全调理好。跪在蒲团上更是显得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萧琼脂。怀璧在齐宫里所熟悉的人并不多。萧琼脂或许是因为利益才和她站在一起。可是,这个举动,在怀璧眼里便如雪中送炭一般。
萧琼脂在进来之前,在门口遇见了齐清让。他还没有走,只是站在苍茫的月色里,隔着层层朱门,望着怀璧。萧琼脂看着齐清让这般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齐清让,和齐清让更多的,像是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关系。她借齐清让的手振兴萧家。他拿她当一个砝码,平衡后宫关系。齐清让很喜欢和萧琼脂这样简单的来往。多好,不掺杂一点私人感情在里面。各走各的路。
怀璧从上午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萧琼脂煮了碗燕窝粥,提着食盒带进来了。她望着跪在地上的怀璧道:“娘娘伤心嫔妾能理解,但。还望娘娘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让肚子里没了的孩子……”
怀璧听见了萧琼脂提到后半句的孩子,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狐疑的望着萧琼脂道:“什么意思?”
萧琼脂似笑非笑的看了下怀璧,然后道:“天色不早了,嫔妾便先回宫了。”说着下巴朝食盒一扬和善的笑道:“知道娘娘一天都没怎么用膳。所以煮了一碗燕窝粥。还望娘娘不嫌弃。”说着便退了出去。
子时的时候,殿外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很小,如同撒盐一般。一点一点的落在地面上。荣福替齐清让撑起了伞劝道:“皇上还是回去吧,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怀璧宫这边,奴才会派人看着的。”
怀璧还坐在侧殿里。虽然有守夜的人,可是怀璧却不愿离开。从前都是锦绣姑姑守着她,照顾她,好像就是锦绣姑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了。可是她却连锦绣姑姑临终前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如今也该换她来守着锦绣姑姑了。
齐清让驻足望着怀璧宫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准备回去。这时候,清芜忽然赶了出来喊住他:“皇上。”
荣福转身望着清芜道:“唷,这不是清芜姑娘么,怎么也不在殿内陪着娘娘。”清芜朝齐清让微一俯身道:“奴婢有话,想单独对皇上说。”她怕齐清让拒绝,连忙又跟了句:“是关于娘娘的。”
齐清让怔住了,而后转身道:“随朕来甘露殿吧。”
齐清让一进殿内,清芜看了眼四下。齐清让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荣福颔首,然后领着一干宫人下去了。
她望着齐清让淡淡道:“陛下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吏部侍郎贪污一案。”齐清让心底一惊,没有说话。清芜继续道:“如果奴婢说,娘娘就是吏部侍郎的遗孤,您又信不信?”
齐清让十分冷静的说道:“当年吏部侍郎一案,按罪论处的人,一个都没少。不可能。”说着又盯着季清芜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反倒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清芜轻笑了下的道:“因为奴婢的父亲当年也被牵扯进了那件案子。”齐清让似笑非笑的望着季清芜:“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季清芜笑道:“从前没到娘娘贴身侍奉的时候,确实觉得陛下十分荒唐。可是跟在娘娘身边久了,奴婢发现皇上是个明君。只有昏君,才会滥杀无辜。所以奴婢不怕。”
齐清让坐在太师椅上道:“跟朕说说从前的事儿吧。”清芜笑了下。那晚的雪下了一夜,清芜也絮絮叨叨与齐清让说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齐清让吩咐荣福用御撵亲自送了季清芜回宫去。
宫里的流言传的很快。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怀璧就要失宠了。齐清让看上了她身边的丫头。这算不算是个天大的笑话。从前十分受宠的玉妃被自己的宫人挖了墙角。真是个笑话。
怀璧坐在殿内,屋子里的银霜碳烧的噼里啪啦的作响。她望着清芜回来了只是淡淡笑道:“回来了?”
瑞珠望着清芜横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叛徒。”清芜也不生气,只是望着怀璧点了点头道:“是。奴婢回来了。娘娘昨晚一夜没合眼。现下去歇着吧。”
瑞珠白了她一眼道:“清芜姑娘怎么舍得回怀璧宫,甘露殿多好呐……皇上昨晚待你可好?”
清芜轻笑了下,朝着怀璧微一俯身,端着盆子出去倒了盆清水进来望着怀璧道:“奴婢侍奉娘娘洗漱吧。”
怀璧有些抗拒,她拒绝道:“不用了,这些事情瑞珠来就行。”清芜略显尴尬的笑了下,然后将盆子递给了瑞珠。瑞珠没好气的看看了她一眼然后从水里捞了帕子给怀璧擦脸。
如果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怀璧都没有过的待遇,齐清让却是轻轻松松的就给了季清芜。那她呢,算是什么。昨天如果齐清让要是再哄她一下,她就乖乖让他抱着。可是没有。并且他还把清芜留在了甘露殿一夜。第二天又这么大阵仗的送了回来。她不要面子么?
夜间敬事房的公公看着怀璧这样子怕是要失宠,便也壮着胆子把绿头牌的红漆托盘递了上去。齐清让扫了一圈盘子问道:“玉妃的牌子呢?”
公公先是愣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到齐清让会这么问。而后道:“玉……玉妃娘娘的牌子瑞秋姐姐吩咐人收了回去。说是娘娘身子不适。”
齐清让冷笑着轻阖上了眼道:“瑞秋是甘露殿的人,朕怎么不知道她去侍奉玉妃了?!”
公公连忙跪下道:“皇上恕罪……”齐清让拍了下御案道:“欺君罔上,论罪当诛!拖下去!”
荣福暗暗捏了把汗。暗叹这位公公的没眼力见。怀璧宫那位也是他说踩就能踩的?想至此处,便不顾那位公公的哭喊将人拖下去了。
经历了这件事情,宫里的人虽然还在议论清芜被齐清让用御撵送回来这件事情,可是却也不敢怠慢怀璧了。毕竟敬事房那位公公的下场就已经给他们起到了敲警钟的作用。
齐清让与怀璧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了。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怀璧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的美人塌上,底下垫着厚厚的一层羊毛毯子。她拿一卷书遮着脸。瑞珠轻轻上来喊道:“娘娘……”
怀璧应了一声道:“什么事儿?”瑞珠抿唇道:“再有半个月便是皇上的生辰了。各宫嫔妃都在准备东西了,咱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