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别来无恙（原著《追光》）第27章：在一起

　　除夕这一天，程逢早早起床，将前几天买的花都搬到房间。

　　从下午开始，陆陆续续有新年祝福发来，多半都是以前一起跳舞的小伙伴，里奇还录了段视频给她，在里面提到第一次在中国跨年，感觉十分新奇和美妙。

　　她简单地一一回复完，也录了个小视频回给里奇。

　　晚上和长辈们一起吃年夜饭，等着跨年。不知是谁提起陆别，借着说他不长进，变着法夸自己家的孩子。程逢简单说了几句，就把话题带过了。

　　那亲戚见状还不乐意，托着腮问她：“程程过了年也有25了吧，还没有男朋友啊？需要婶婶帮你介绍吗？”

　　“不用了，谢谢婶婶。”

　　“客气什么，这年头婚嫁就和买卖一样，相亲都是常事，好的坏的拿出来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以后才不会吃亏。婶婶这么说，你懂不啦？”

　　程逢没作声，觑了眼徐丽。

　　徐丽原先还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向，突然背过身去，假模假样地逗着小阿姨家的孩子。婶婶顺势看了眼，笑不可支：“你看你表妹今年都生了，你妈多喜欢宝宝呀，你还不快点？女人年纪大了，以后生育危险系数大。”

　　“哦。”程逢拨了拨耳边的头发，“谢谢婶婶，我会尽快。”

　　徐丽一听，眉飞色舞地凑过来：“什么意思？你有情况？瞒着妈妈呢？”

　　程逢似笑非笑。

　　“不装了？是不是和婶婶说了相亲的事？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吧？”程逢压低声音，“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买卖？”

　　“……我，我这不是着急嘛，你婶婶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让她劝劝你。”

　　“你着急什么？”

　　“抱大外孙啊！”

　　程逢扁扁嘴：“妈，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徐丽脸色一僵，拉起她去上洗手间，出了门就甩开她的手，哼了声：“除了陆别，你就是亲戚里被提到名字最多的了。人家说起来总是这样，老程家那个丫头啊，哎，心思太跳，一天到晚的想着出名，那国际大奖是说拿就拿的嘛，已经跌过一次跟头了还不吃教训，还想再跌一次啊！娱乐圈那是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朝里面钻什么？也不知道巴拉巴拉，这边话不好听我就不转述给你了，然后就是说跳舞能长久吗？吃的青春饭而已，都这年纪了还没谈过朋友，是不是准备当老尼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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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丽很有表演天赋，她说话自带丰富表情，还手舞足蹈的，程逢被逗笑了。

　　见她笑了，徐丽自己也尴尬，捂了捂脸：“还有陆别，说他有多不学无术，整天在外头瞎混，也不知道能混出个什么熊样……哎，你和陆别关系好，也不知道谁被谁拖累，还被安上连坐的罪了。论时间的话，好像是你更早一点……也许是你拖累他。”

　　其实她平时也不爱和这些亲戚来往，程家条件比较好，程逢还在念书时就去国外参加比赛，他们就开始发酸，酸了这么多年，眼见着程家丫头没拿到大奖，好像终于扬眉吐气了，说话更酸，三天两头打电话表达关心。她表面上不爱和他们斗嘴，但心里已经问候过很多遍了，只是实在受不住这气，才张罗起相亲这事。

　　徐丽又说：“你整天不着家，这次灰头土脸地回来，他们还不趁机把你踩一踩？不然你以为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好当得呀。”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说起来我的微博账号也有两千粉了，你不知道？”

　　程逢摇头，还真不知道。

　　徐丽又控诉她不关心家长，里外说了一通，她又哄又劝，答应帮她微博买一千粉，徐丽这才高兴起来。

　　回到包厢已经十点半，亲戚家的小孩们都坐不住了，来来往往在包厢里蹿。长辈们识趣，放了他们出去玩，程逢刚好接到裴小芸的电话，跟爷爷奶奶说了声也跟着出门了。

　　在文昌大道找着裴小芸时，她已经快被人潮挤得喘不过气来了。几乎都是推搡着在往前走，根本没有行动的自由。程逢实在受不了，在中途和裴小芸放弃去凑万人演出的热闹，一口气跑到主干道旁边的小街上。

　　两个人都喘个不停，过了会才平复，不由地相视一笑。

　　“你平时也不爱热闹，怎么今天约这里了？”

　　“不是，是正好在这附近吃饭，出来的时候看大家都往那边跑，我好奇想去看一眼，结果就被带着跑了。”裴小芸拿出纸巾擦了擦脸，“要不是我一直等在文昌中心那大柱子后面，现在都不知道被带去哪了。”

　　程逢也是哭笑不得：“我说呢，离这还有好远，车就进不来了。”

　　“你去年没回来，不知道这里还发生了踩踏呢。”

　　“天……”程逢惊讶地朝旁边看了眼，依稀还能听见那边吵杂的人声。

　　她们不得不往回走。

　　快到午夜的时候，她们接连收到海归和外科医生的新年祝福，默默对视了一眼，都当做没看见，继续朝前走。好不容易来到程逢停车的广场，已经快十二点了。

　　远处有钟声响起，新年进入倒计时十分钟。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放起烟花。

　　程逢开了天窗，和裴小芸坐在车顶上。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戴宝玲打来电话视频，见她俩坐在一起，直接笑了：“刚刚我们还在猜，你们会不会在一起。万一不在一起的话，今天这茬不就输大了嘛，然后廉若绅说不在一起也没事，一定会让你们都看见的。”

　　程逢扬眉：“看见什么啊？”

　　戴宝玲故意绕弯子：“你说我一个大龄剩女整天跟几个熊孩子闹腾什么？都怪你俩，耽误了我的人生大事。我不管啊，要是嫁不出去了，你俩得包我吃住下半生啊！”

　　“养你。”程逢果断地说。

　　裴小芸柔柔一笑：“我供一日三餐，程程供你住行。”

　　“天呐，我好感动啊！好后悔今年没回来，不过呢，有你们这话，也就不枉费我从剧组偷偷跑出来，特地帮你们陪几个小孩一起跨年了。”说话间，她的大脑袋从镜头面前移开，将手机举高。

　　果不其然，一头黄毛瞬间扎进视野中，陆别紧跟其后，姜颠在最后，三个人分开站着，朝她们挥手。

　　戴宝玲的声音混淆在风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猜猜我们现在在哪里？”

　　程逢细细去看，见姜颠身后有霓虹灯闪烁，轻易有了答案：“江边。”

　　“宾果，猜对啦！那你们再猜猜看，我们接下来为你们准备了什么节目？”

　　程逢含笑不语，看那头的姜颠。

　　陆别使坏，捂着姜颠的眼睛，把他拉到后面去：“这个环节不准使用美人计啊，使了就没惊喜了！”

　　黄毛不应，硬是凑到最前面，咧着嘴笑：“裴小芸，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了！”

　　“不要。”

　　“来嘛！”

　　“不要啦！”裴小芸红着脸朝程逢身后躲。

　　程逢笑了：“快点啊，马上新年了。”

　　“哎哟，crazy女神急了，小伙子们，上家伙啊！”

　　隔着手机屏幕，她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听见那头风声呼啸，嘈杂声一片，戴宝玲故意挡着镜头。这边的万人演出也到了关键之处，隔着数条街都能听见那里的倒数声音。

　　“十、九……三、二、一！”

　　嘭！烟火四射！

　　视频变得无比清晰。

　　巨大的草坪上摆着许多爆竹，他们一路迅速地跑过去，挨个点燃，又齐齐退到一边，三排沿江长达十几米的烟花此起彼伏的升到空中，再炸开，五颜六色的，好像一朵朵烟火云。

　　最后的最后，烟花变成了心形，与江水一映，洞彻天地光火。

　　戴宝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特地为你们放的哦，感动吗？几个小伙子用了好多办法才弄到心形烟花的哎，可贵了！喂，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

　　裴小芸没忍住轻轻回应：“很好看，很喜欢。”

　　“什么？太小声啦，听不见。”

　　“很好看。”她看了眼程逢，和她的视线对上，两个人齐声大喊，“很好看！很喜欢！”

　　“喂，你们三个听见没啊，说很喜欢那。”

　　黄毛抓头，抬高下巴说：“裴小芸，你喜欢的话，以后的每一年我都给你放。”

　　陆别吹起了口哨。

　　姜颠习惯性的沉默，只是注视着她，只看着她一个人，程逢便知道他要说什么，笑了笑。不等她有所回应，黄毛又钻过来，大声说：“女神，初三之前一定要回来啊。”

　　“为什么？”

　　黄毛但笑不语。

　　程逢觉得奇怪：“故意搞神秘？”

　　“就算是吧，那你回不回啊？”

　　“可能来不及，和以前的舞蹈老师约好了，初三要去拜访她。”

　　“这样啊。”黄毛摊手，朝后头看了眼。

　　程逢和姜颠的目光对上。

　　“初三有什么事啊？你不是要去录音吗？录音室都给你预留好了。”戴宝玲一把拉过黄毛，“不管有什么事，都给我按时去录音，听到没？你要敢不去，我一定会从剧组杀回来的！”

　　“行行，知道了！”

　　几个人闹了一阵，江边的烟火声始终没熄过。他们说话都用喊的，喊了一阵也显吃力，便挂断了。还没回到家，黄毛的夺命连环call就又追过来了。程逢把裴小芸送到小区，又开了十分钟，才到自己家楼下。

　　还有小孩在小区里玩烟火棒。

　　徐丽夫妻已经睡了，家里黑漆漆的，程逢放轻脚步，把钥匙放在玄关，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下，浑身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等了会，手机仍旧没任何反应。

　　她顿时有点心里不平衡，轻声嘟哝怎么那么不粘人啊？跟黄毛也差太多了吧……心想着已经打出一串字给姜颠发了过去。

　　姜颠过了两分钟才打来电话。

　　“回到家了吗？”他的声音浸着一股湿润，像是刚刚洗过澡。

　　程逢低低地应了声，把腿跷在墙上，停顿片刻问：“你到家了吗？”

　　“嗯。”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点僵硬。

　　不知为何，她感觉姜颠有点在和她闹脾气，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两个人生硬地说了几句，就各自睡去了。

　　显然，一整夜没睡好。

　　程逢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徐丽原本想问她为什么她涨得一千粉丝怎么戳都戳不活，见她沉着张脸，抱着手机躲一旁搜索去了。

　　这种压抑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初二，姜颠始终没有给过她一通电话，而她又隐隐预感哪里不对劲，浑身都很不舒坦，但还是把和老师的会面提前到了初二晚上。

　　拜访完老师回来后，她忍不住给姜颠打了电话。

　　他不知是在干什么，接通的时候手滑了下，手机摔在地上，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就是他急促的咳嗽声。

　　程逢急声问：“阿颠，怎么了？”

　　“没、没事。”他咳着说，“呛着了。”

　　“那你赶紧去喝口水平复下。”

　　“嗯。”

　　匆匆的脚步声过后，他的声音总算平复。

　　程逢问：“刚刚在吃饭吗？怎么会呛到？”

　　姜颠盯着面前一地的烟头，轻笑了声，淡淡说道：“没注意，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对了，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可能初五回来。”

　　“噢。”姜颠的口吻明显失落。

　　程逢这回笃定了，黄毛那天说的初三就是和他有关，那究竟是什么事呢？她想了想，继续试探：“那天廉若绅说让我初三回来，究竟是什么事啊？”

　　姜颠抿唇，语调更冷：“没事。”

　　“……”

　　程逢轻哼了声，刚想再探点口风，门却突然被推开，徐丽的脑袋从外面伸进来：“程程啊，跟谁打电话呢？我煮了甜汤，你要不要喝啊？”

　　“哦，马上来。”程逢应了声，赶紧对姜颠说，“那没事我先挂了，早点睡。”

　　她挂断地太迅速，惹得徐丽一晚上疑神疑鬼，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再思考片刻，末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自带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朝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程逢吓得赶紧逃回房间。

　　年后初三，她把所有要回来办的事情都压缩在一天完成，连夜驱车返程。到书吧时已经九点钟了，她随便对付着吃了点，又出了门。

　　接近凌晨十二点，她靠在车上，静静地望着楼道。

　　很快，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出现。

　　姜颠戴着帽子，快步跑到她面前，一张嘴就哈出了白气，他下意识摸她的脸：“是不是等很久？太冷了，怎么不在车里？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程逢不理他，直接甩开车门，爬上车后座。

　　姜颠跟着进去，一眼就看到座位上的蛋糕，直接愣住了。

　　“初三！生日可真大啊！怎么不直接告诉我？非得一个人生闷气，闹别扭？”程逢拉了他一把，把车门合上。心里是有些气的，要不是觉得奇怪，要不是特意找裴小芸翻看了他的入学手册，很可能就错过他的生日了。

　　但转念一想，也许他父母又忙忘了，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新年，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多次暗示她还没有知觉，的确怪可怜的，也的确可以气上一气，只是这方式未免太笨了，像个笨小孩，折磨了她，也让他自己不好受。

　　这样一想，程逢顿时就没了脾气。她抽出一根蜡烛点上，看一眼手表，距离12点还有两分半钟，松了口气，摸摸他的后脑袋：“生日快乐啊，阿颠。”

　　姜颠愣了好一会，才吹灭了蜡烛。下一秒，拽她的手臂，隔着蛋糕紧紧抱住她。

　　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瘦削的身体却有温暖的力量，让人不忍推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让人过分着迷。

　　程逢的声音低柔的，带着笑意：“阿颠。”

　　“嗯。”他说不出话，点点头，又轻点了下。

　　程逢莫名动容，推开他，把蛋糕抱到前座去。一回身，主动抱住他，抚摸他的后肩：“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就像你在纸飞机里写的那样，可以直接点。”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孤独，让他变得内敛而沉默，连同对感情的表达也变得迂回。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他只会在飞机里写出来，因为那样避免了面对面接触的尴尬，削弱了某种被直接拒绝的伤害。

　　他内心有太多恐惧。

　　亦有沉重心事。

　　程逢慢慢地，读懂了一点姜颠。

　　“阿颠，抬头看看我。”她抱了会松开他，抬起他的脸，轻声问，“想我吗？”

　　他点头，过了会，沉哑的声音回应：“想你。”

　　程逢没忍住弯唇，捏他的脸颊：“来，笑一个。”

　　他不听话，展开手臂重新抱住她。也不知过去多久，一丝浅浅的笑从他唇间溢出。

　　月光骤亮。

　　程逢听见那声笑，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柔软。长长的睫毛，乌黑浓密，包裹着澄澈的双眼，温柔透亮，从里面能清晰地看到她。

　　她想了想，也笑了。

　　忽然，姜颠意识到什么，将她拉开一些距离，表情迟疑：“我、我成年了。”

　　“嗯哼。”她弯起唇角。

　　姜颠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特地打扮过，穿了一条V领的红色针织裙，腰腹收紧，勒住一截细细的腰肢。胸口的皮肤被红裙衬得发亮，又白又滑。她还化了妆，眼睛上面有层淡淡的珠光，鼻尖也发亮，嘴唇染了色，饱满红艳，像熟透的樱桃。

　　他忍不住又攥紧她，低声重复：“我成年了。”

　　“嗯啊。”

　　“那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应该没有犯罪的感觉了吧？”

　　“你是不是有点太迟钝了啊？”

　　姜颠握住她调皮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靠得更近，很近很近，闻到一阵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果我没理解错误，那也就是说，我们在一起了，是不是？”

　　车里气流闭塞，温度逐渐升高。

　　程逢也看着他，忽然勾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本来就很近的距离，因为她这动作，颧骨高出的部分几乎靠在一起，彼此呼吸都有些沉下去。

　　她几乎以为他要忘记呼吸的时候，唇角不由往上翘：“阿颠，吸气。”

　　他抿在一起的唇微微松开，动作幅度很小地吸了口气，缓解因憋气而涨红的脸。

　　意识到她在逗他，他有些羞恼，漂亮的唇瓣刚溢出一声闷哼，程逢就若有似无地碰到他的唇，上嘴皮子对下嘴皮子轻轻蹭了蹭。

　　受不住那阵柔软的诱惑，她调整脸颊的角度，鼻尖擦过他的脸颊，彻底含住那张漂亮性感的唇，温柔吮吸，呢喃应了声：“阿颠，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