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没有笑,清冷的眸眼如旧,眸子中却多了几分藏的很深的笑意,淡淡道,“你做了半天饭,也饿了,一起吃吧。”
虞奚哦了声,乖乖坐下。
一顿饭吃得无比安静,虞奚是因为尴尬,樊城却因为从小养成的礼节,吃饭时不说话。
樊城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绅士,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发生勺子、筷子碰击碗盘的事。
虞奚却不习惯了,她平常吃东西可没这么多讲究,想说吧,可对着樊城那一张脸,和举止,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不肯说吃饭就犹如受罪了,于是她吃得便少,吃得少,便会不由自主地观察起樊城来。
两个热菜,一荤一素,樊城动荤的时候多,十六次,动素的少一点,十三次,盛汤的时候,会避开鸡蛋。
吃黄瓜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夹茄子都是一层层夹得,而且茄子都不会被夹散,他使筷子的手法真好啊
“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的好像楼梯……啊!”一惊,虞奚噌地一下坐起。
樊城微微皱眉。
虞奚沉浸在她的世界中,喃喃自语,“一层一层,楼梯,翅膀一半黑一半白的天使,那个涂鸦!”
又一乍。
樊城眸中浮现不解,“你在说什么?”
虞奚欢喜道,“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话落,绕过桌子,拉起他便走。
樊城被迫放下筷子,临出门,喊,“我的鞋,你去哪啊?慢点走。”
无法,樊城为了不让别人把自己当成神经病,或者见了鬼,只好调成了和虞奚一个速度,走路,后来渐渐换成快走了。
望见一条林间石子路,虞奚停了一下,双眼发亮,语气惊喜,“就是那儿了,我们快走。”
“那儿到底有什么?”樊城好奇又无奈。
“好东西。”虞奚笑,故作神秘。
快走了几步,那扇墙壁出现在了眼前,隔着远远的,虞奚看不太清楚,只瞧见一大块黑墨,两侧是旁人的涂鸦。
走进了,才发现墙壁上的黑白天使和阶梯涂鸦上好像被什么人泼了黑墨,变得乱七八糟,虞奚吃惊地捂住了嘴。
“怎么会,涂鸦呢?怎么被人毁了?”
“涂鸦?”樊城看向墙壁,一个人物像,被毁的只剩下了脑袋,还有半截格子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楼梯吧。
“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个?”
虞奚没了精神,“恩,不过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毁了。”
樊城听声音大致猜出虞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一定很可怜兮兮,像只耷拉着耳朵不想喝奶的小奶狗。
“回去吧。”饭没吃完,又跑了那么一截,肚子又有点饿了。
樊城转身要走。
虞奚忽然惊叫了一声,“是那个画涂鸦的人,啊,他要走了,不行!”
樊城微微皱眉,边转身边问,“什么?你看见谁了?”
没人应答。
一股不安升了上来,喊了几声,虞奚没有应声。
“她不会已经追过去了吧。”
点了几个方向,最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一边走、跑,一边喊虞奚的名字希望能收到虞奚的回答。
另一头,虞奚把人跟丢了。
站在路口,轻轻喘着气,左右观望。
倏地,视线定格。
怒火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咬牙道,“那个该死的小偷,竟然连老人的钱都不放过,真是道德沦丧,不行,不能让他给跑了。”
虞奚活动了一下筋骨,撸起了袖子,径直冲了过去。
小偷走远了一点,见老太太始终没反应过来,便迅速闪到一条巷子里,打开拉链,准备数数包里的钱。
“钱多吗?”
“多,多。”小偷笑得合不拢嘴。
“那先生,你不觉得当小偷是件很羞耻的事吗?”
“羞耻?没钱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面子啊。”小偷不以为意。
“所以你就去当了社会的人渣?!你知道嘛,有的人啊,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做那种小偷小摸的事,而且当小偷是犯法的,你就不怕会被抓进警察局吗?”
声音含着刻意压制后的怒气,飘出的冷气打在了小偷的脖颈上。
“靠,你骂谁人渣呢,我犯不犯法和你有什么……”小偷生气了,转过头,想教训教训那人。
却发现整条巷子,除了他,再无他人。
小偷陡然惊出了一声冷汗,忽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小偷一顿,扭过头去,空无一物,但肩膀上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啊——”
小偷惊叫数声,夺路而逃。
而包却仍被他抱得死紧。
虞奚咬牙,追了上去。
小偷跑到了人多太阳大的街头,想着在这儿那鬼就不会出现了,谁知,那只手如影随形。
虞奚轻喘着粗气,“包,包给我。”她的体力真的不行啊,别跑了,再跑她就该虚脱了。
小偷受惊跳了一下,抖落虞奚的手,“不要,死都不要。”
然后,他便像屁股着了火一般飞快地跑了。
“神啊,你换个方式考验我的坚持力吧。”虞奚无奈又痛苦,甩了一把伤心的脑袋,旋即捂着岔了气的肚子,再度追了上去。
那小偷颇熟悉这片区域,七拐八拐的,好几次虞奚差点就把人追丢了。
她停下想了想,决定从左侧绕了过去,好挡在小偷前面。
幸好,虞奚刚出了小巷,另一头,正好是小偷死死抱着包狂奔而来,边跑边回头张望。
虞奚展开双臂,企图挡住小偷。
不料小偷冲得太猛,差点把虞奚撞倒,不过那小偷自己却先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
虞奚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快脱臼了。
小偷却一点点回过味来,狼狈爬起,又要跑,虞奚见状,整个人饿虎扑狼一般,死死抱住小偷的大腿。
小偷不停挣扎,他力气还挺大,大概人在危机时爆发的潜力都挺大的。
虞奚一个女孩儿,力气小,就快抓不住了。
不知哪来的一股子信念,虞奚眉一拧,眼一瞪,果断嗷呜一口咬在了小偷的大腿上。
小偷痛呼一声。
樊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诡异的一幕。
小偷先生包抱得紧,大有不死不撒手的架势,他一脸惊恐,脚胡乱地蹬来蹬去,好像被什么抓住了,嘴里不停喊“放开我”“啊!别咬我”之类的话。
明明该害怕的,惊悚的,却说不上的欢乐,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
虞奚闻声望去,心中大喜过望,想松开口喊樊城来帮忙,却又怕她一松口,小偷就又跑了。
不过她很快就不用纠结了。
樊城上前,干脆利落的几个动作,夺包,反剪双手,单膝压人。
虞奚松开了手口,力竭地摊在一旁,轻微喘着气,咬了那么久,嘴巴有点酸,身上有几处被小偷踢到了,一碰,倒吸了一口凉气。
肯定青了。
虞奚活动了一下嘴巴和身体,起身,附到樊城耳畔,轻声道,“这个人是小偷,他偷了一位老奶奶的钱,快把他送去警察局吧。”
热气打在樊城耳朵上,有些痒痒的,微微红了。
小偷仍在挣扎,樊城提溜起他,又给了他一脚,声音有些冷,“别动。”
附近正好有个警察局。
樊城把小偷扭送警察局后,转眼,就被小偷反咬了一口。
他还义正言辞,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警官,这个人是强盗,他要抢我的钱,我要告他抢劫,对了,还有诬陷,警官你说抢劫加诬陷该判多少年。”
警官是位年轻男子。
他敲了敲桌子,语气嫌恶冷淡,“把脚放下来说话。”
小偷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一旁一个女生噗呲一声笑了,声音在喧闹的警察局并不是很响,却足以被火气无处发的小偷听见。
他转过头瞪视那个女生,语气凶狠,“笑什么笑,没见过跷二郎腿被警察说啊。”
女生被吓得噤声。
年轻警察这下看小偷更不满了,加了几分力敲击桌子,“张立明,不许威胁他人,这是警局!你给我注意一点。”
张立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警官,我哪有威胁人啊,诶,小姐,小姐,你说是吧,恩?”
女生怯怯懦懦不敢回话。
年轻警察狠狠皱了皱眉,“张立明!”
小偷耸了耸肩。
年轻警察极快蹩了蹩眉,不动声色,转向樊城,两者差别立时显现,前者流里流气不服管教,后者清冷淡然十分正派。
“这位同学,你说说事情的经过吧。”语气温和了不止一点。
樊城简单叙述了一下大致经过,地点和时间一点没漏,清晰而明确,当然,删减了有关虞奚的部分。
年轻警察刚记录完,门口就传来了很大的吵闹声。
“又是那小子啊。”
年轻警察旁的一个清秀女警侧身瞟了一眼,“啧”了两下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