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奚闲不住,帮樊城收拾起屋子来。
累了,便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澄澈的阳光打了下来,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
门铃响了。
虞奚惊醒,刚想习惯性地喊樊城,半截儿却又咽了回去。
叹气,“我忘了我已经变成透明人了,喊了,要是门外的人见不到我人在,一定会被吓死的,啧啧,习惯害死人啊。”
叮铃,叮铃,叮铃——
门铃响个不停,虞奚久等之下不见樊城出来,便起身去画室找人。
推开门,樊城阖眼趴在窗口的书桌上,静静的睡颜安详美好,像一朵空谷幽兰,似乎不应该用这三个用来形容女人的词。
但虞奚那一瞬脑海只有这三个词。
不是虞奚词乏,不,可能是吧。
门口的铃声远远传来,虞奚回神,一切幻想破碎,上前推了推樊城,“樊城,你家来人了,樊城?樊城!”
“恩?”一个字端得慵懒低沉,勾人心弦。
虞奚耳尖微微泛红,幸好樊城看不见,她不会太丢脸——怀着这样的念头,虞奚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我知道了。”
樊城开了门,表情一秒凝固了。
“怎么是你?”语气实在说不上是好。
虞奚好奇,瞟了瞟,是个中年男子,长着胡子,却不粗犷,气质成熟,端得一副稳重姿态,面沉如水,黑的厉害。
还有点眼熟啊。
虞奚这边苦思中年男子的身份。
那头,只听中年男子道,“你对父亲就这个态度吗?”语气听不出喜怒。
虞奚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樊城的父亲,那不是大画家樊其霖嘛!
樊其霖——油画界的泰山北斗,大部分年轻画家的向往,身价可说是上亿,还经常上电视,成熟的气质在师奶中很受欢迎。
光是“樊其霖”三个字,就价值千金。
虞奚虽然觉得他的画很厉害,却没有对樊城画作那般喜欢。
樊城冷冷转身,“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刻意避开樊父的问题,语气不像是对父亲,更像是对待陌生人。
樊父拧起眉头,长腿迈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樊城,你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了,我是你父亲,不是你的仇人。”
“你来应该不是说这个的吧。”
樊城坐下,语气没有改善。
樊父眯了眯眸子,“算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过警局。”
“你怎么知道的?”樊城微微蹩眉。
不否认,就是一种肯定。
樊父重重拍了一下茶几,水杯里的水晃了晃,溅出几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都敢犯事了,还被抓到警局!”
尾调微扬,怒气显露无疑。
“你听谁说的。”
眯眼的样子和樊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愧是父子啊,虞奚不由感叹,手不自觉搭上一旁的柜子,尤不自知。
樊城却陡然瞪大了双眼,重重咳嗽了一声。
樊父皱眉,“你怎么了?感冒了?好端端咳嗽什么。”边说,边扭头看。
樊城忽然又咳嗽一声,“我、我没事,你如果是来问这个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没犯事,我只是抓一个小偷去警局,结果反被人诬陷。”
“事情解决了。”肯定的语气。
“恩。”樊城又朝虞奚那边望了望,“你现在问完了,可以走了吗?”
樊父皱了皱眉,“我来不只是这件事,不过,你总往那边望什么望,那边有什么东西吗?”转头去看。
樊城拼命使眼色给虞奚,一边死命咳嗽,几乎快把肺咳出来了。
“爸!”猛然喊了一声。
樊父顿住,终于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小城,这几年,你已经很少叫我爸了。”
樊城眸光微闪,“有吗?”
“有……”啊。
“不说这些,你还有什么事找我,就快点说吧,我还要去画画。”樊城的语气又恢复了冷漠疏离。
“画画?你在准备参赛作品吗?”
“恩。”不咸不淡。
“恩,那次大赛在国内是很有名有权威性的比赛,如果你在上面得了奖,以后的画家生涯就好走了……”
樊父即将长篇大论起来。
樊城不喜地皱起眉头,出声打断,“我知道,这番话你说了不止一次了,还有别的吗?”
“樊城!”
“恩。”樊城平淡应道。
樊父握紧拳头,胳膊上青筋暴起,压制怒气道,“后天有个宴会,你和我去一趟。”
“不要。”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樊父同样坚决。
站起身,樊父转身欲走。
樊城忽然喊道,“等等。”
樊父停下,居高临下望着樊城,眉眼清淡,“怎么了?你同意去了?”
“唔……”樊城一边把水杯推向樊父,一边缓缓起身走向柜子那边,“你先喝口水吧,我有件东西给你。”
樊父依言坐下,抿了一口水。
虞奚听了两人对话,特意躲开,留出地方给樊城找东西,不过樊城第一句话却是和她说的。
“你瞧瞧你手边的柜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虞奚奇怪,垂眸望去,陡然瞪大了双眼,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柜子竟然大半都变成透明的了,只剩一个角还“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着。
这是以前没有的现象,刚开始,顶多是手掌一块变成透明,后来也就一个行李包大小,其他部分还是原样。
樊城无奈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脑袋又疼起来了。
他要拿什么送给他啊。
抽出抽屉,随意翻找,扫到一个灰白色盒子后,眼前一亮。
拿出盒子,关上抽屉,边走边道,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我前些天买了块手表,后来发现我用不上,给你吧。”
樊父接过盒子,打开,是块银白色的机械手表,样式简单大方,品牌是个大众牌子,价钱不低,却也不高。
但如果是儿子送的话,拿出去也不会太丢份。
不过这个款式很适合年轻人用,中老年人用了有些不合时宜,但……“谢谢。”
樊父起身,“后天的宴会你一定要去,地址和时间我会另外发给你。”
樊城没有回答。
樊父就当他默认了。
樊父离开后,虞奚走了过来,没坐下,就站在樊城身侧。
“樊城,刚才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语气很低迷。
樊城捏了捏眉心,摆摆手,“行了,不是你的错,不过下次注意点,对了,你这次怎么一次性透明化柜子那么多。”
虞奚同样不解。
“我也不知道,最初,我只是能透明我手掌接触的那一小块的,后来好像是一点点扩大的。”
樊城沉吟儿片刻,“你最开始是不是只有你肌肤接触过的地方才会变透明。”
“好像是这样。”虞奚想了想,点头道。
“你身体皮肤直接接触到的衣服、毛毯会透明,而刚才被你压在身下的手机却没有变透明,那是不是说……”
虞奚听见“毛毯”二字,不由红了脸,但见樊城没什么反应,那点旖旎又褪了下来。
“这样吧,你用有衣服的地方碰一下茶几上的水杯。”
“哦哦。”
樊城看了一会儿,“你碰了?”
“恩。”
“你碰了?那水面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樊城指向水杯,不期然指尖碰到了虞奚的手腕。
两人同时一顿。
旋即,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各自极快地收回手。
一时沉默,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刚才用有衣服的地方碰了碰水杯,它没有变透明诶。”
“哦。”
虞奚用欢快的语气开腔,想打破沉闷的气氛,但,她失败了,虞奚一时挫败,丧气垂下头。
倏地,樊城的手机欢快的响了起来。
是信息提示音。
划开屏幕,来信人樊父,备注只有三个字——樊其霖。
虞奚偶然瞥到,不由感叹:樊城和他父亲的关系好差啊。
具体内容虞奚也大致扫了几眼,不过不是很清楚,估计就是樊父临走前说的那个活动的举办时间和地点。
这事一出,两人冷凝的气氛渐渐融化。
樊城习惯性的用手指敲击茶几,不快不慢,很有节奏感,“这样看来,只有你用皮肤接触到的东西才会透明,而且范围在持续增大。”
虞奚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忽又想到樊城看不见,出声附和。
停了一会儿,“樊城,你会去参加那个活动吗?”虞奚耐不住某种特殊的情绪,小心翼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