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冲她遥遥一笑，人畜无害地露出八颗牙，道：“今个儿天气好，要不小妹陪大姐走走？”
明羽这脸色看着就不像是有心情散步的，况且两个人向来水火不容，她如今莫名其妙的示好让人心里打鼓。
明羽道：“你的靠山刚倒就打算找到我这儿来了？不好意思，本公主手下不收留狗和丧门星。”
明颜：“找靠山不敢，不过是见大姐好事将近，想沾点喜气而已。”
明翼死后立明羽为帝姬，在大家眼里几乎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明羽的脸色却倏地变了，她理也不理还站在那一脸讨好的明颜，转身就走。
明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挺直脊背，笑容也收敛不见。
她顺手从一旁的相思树上扯下一片叶子，捏在手里把玩，片刻后，她手上运力，树叶顷刻化为无数碎片，随风散去。
她之前还以为楚奈帛说的“走动”，真的就是单纯的走走而已，结果她第一次“走走”遇到了明湛，第二次又遇到明羽。
楚奈帛还的确是有点神棍潜质的。
她回甘泉殿练了一上午剑，将之前教给小九的那套剑法顺了一遍，发现并不是她教错了，很有可能是这本剑谱的问题。
这些武功秘籍代代相传，誊抄的次数多了难免会出岔子，而且也不知道裴将军是从什么地方淘换来的，她只当是小九没什么功夫底子，所以才挑了本最简单的，哪成想找了本糊弄小孩的玩意。
这九式剑法按照小九更改后的顺序练就流畅多了。
午饭后她差人去裴将军府上要了几本像样的武学典籍，又去东宫看过小九。
这孩子见了明颜果真跟只小巴狗似的，简直恨不能扑上来摇尾巴。
东宫里一片萧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地方渐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唯有这，还是到处可见素净的帐幔与摆设，宫人的衣饰也是极低调的，宫女们不涂胭脂，不带配饰，垂着头走路，声音都是小小的。
明颜摸摸小九的头，“好像长高了。”
小九道：“你什么时候接我到你那？”
明颜思量了一会儿，道：“等过几天我就跟母皇提，总让你待在这也不是个办法。”
现今施月彤还在皇陵替明翼守墓，等半年的期限一过，无论那时候东宫换没换人做主，这帮人是走是留都得跟着施月彤。
本来让小九留在东宫就是为了避嫌，太子妃孤守空闺，养一个半大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下午她绕到楚奈帛那吃了个茶。
许久没在白天来奈何居了，宫女们见到明颜都热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
楚奈帛不怎么与外面的人走动，倒是把这弄成了个世外桃源，大家好像全然不见她脑门上贴的“丧门星”三个字，待她还如同往日。
“五公主，你好长时间都不来我们这儿了。”小娟穿着一身粉紫宮装，一手挎着个小竹篮，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
明颜低头摸了摸鼻子，心道：“我经常来，就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小娟一指锦鲤池边上的凉亭，道：“公子在那抚琴，我正要去给公子送新摘的枇杷呢，公主跟我一道过去吧。”
楚奈帛那种不健康的肤色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明颜甚至生出一种生怕把他晒化了的感觉来。
明颜抬头往凉亭对面的树上一扫，果然看到飞鸾抱臂倚着根树杈打盹，他眯缝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目光懒散地往这边扫过来，见到是她，跟这一眼看到的是空气一样，又闭了眼去睡。
这种能在树上睡觉的功夫一度让明颜羡慕不已，这要是睡蒙了翻个身，那不就摔个底朝天了。
后来她才知道飞鸾只是假寐而已，相当于闭目养神，其实周围的风水草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做个侍卫也要这么高姿态，好好站在楚奈帛身边不行吗。
小娟将枇杷在盘中堆成了个小山，小姑娘自认为这种朴实的摆盘方法很是实用，将竹篮里最后一个枇杷摞上之后就满意的离开了。
楚奈帛皱了皱眉，停下抚琴的动作，把盘子里的枇杷一个个拿下来，然后再用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方式重新摆回去。
他这么一倒腾，原先刚好摆满一盘的枇杷顿时多了许多出来，排好了躺在石桌上。
明颜从桌上捡起一个剥皮咬了一口，看着他摆出来的精致果盘道：“你倒是跟我说说这跟刚才的有什么区别？”
楚奈帛拿白眼瞧她：“你脸上长的那两只是眼睛吗？”
明颜特意眨巴眨巴眼睛，凑近了给他瞧，“明眸善睐，黑白分明，水汪汪一双大眼睛在公子面前摆着呢。”
楚奈帛失笑，把她推开，“少贫，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明颜又剥了一只枇杷喂到楚奈帛嘴边，“虽然我的口条还不怎么利索，不过好在公子教得好，总算是不负所托。”
跟明湛、明羽“偶遇”时该说什么，怎么说，楚奈帛早就替她打好了稿，好在她见到那两张欠揍的脸总算忍住了没动手，把该说的都说了。
明颜剥的这只枇杷卖相实在不怎么样，楚奈帛想咬，又下不了口，他皱着眉，微微张口来回比量，打算挑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地方下口。
明颜心思一动，猝不及防就把枇杷塞进了他嘴里，楚奈帛被这一下糊了满脸果汁，顿时就要发作，无奈明颜早就跑远了。
楚奈帛追也追不了，脸色登时就黑了。
明颜站在亭子一角捧着肚子笑到打颤，“让你斯文，这下怎么样？”
飞鸾不知何时已经飘然落到了凉亭里，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细白的绢帕，递给楚奈帛。
楚奈帛接过来狠狠擦了一遍，瞪着明颜，道：“你给我过来。”
明颜躲到凉亭的柱子后，仍是无知无觉地跟他嬉闹：“你过来呀，来抓我呀。”
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人俱是一愣。
明颜说完也后悔了，她咬了自己舌尖一下，拿柱子挡着脸不敢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跟爬出壳的乌龟似的悄悄从柱子后边露出头来。
楚奈帛的脸色可以说是黑中带紫了。
飞鸾淡淡道：“公子生气了，还不过来道歉。”
明颜踌躇着不肯上前。
楚奈帛道：“不必了，飞鸾，扶我回房。”
楚奈帛的腿是绝对不能拿来作为谈资跟笑料的，她今日一时口无遮拦，犯了大忌。
明颜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个金贵人，也不知道飞鸾一直跟在他身边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换成她天天跟在楚奈帛身边，大概要不了多长时间连开口说话都落下阴影吧。
天知道哪句就惹了他不高兴。
飞鸾找人打了水让楚奈帛净面，明颜狗腿地递过布巾去，作势要替他擦，被楚奈帛一把夺过来，“我这个废人比不上公主腿脚利落，既然这样，您也别跟我这耗着了，麻烦您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明颜的脾气也有点上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说明公主打心眼里就觉得我是个废人，这话都能在不经意间顺嘴说出来，你要是故意的得什么样？”
明颜气结，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明颜道：“飞鸾你出去。”
飞鸾不为所动。
楚奈帛：“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明颜：“吵架你也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楚奈帛冷哼一声：“我不想跟你吵。”
明颜道：“你到底让不让他出去，咱俩好好说。”
楚奈帛一偏头，完全无视。
下一刻，他的下颚陡然被人扣住，强硬地扭过一个角度，唇上忽而覆上一片柔软馨香，楚奈帛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飞鸾别扭地轻咳了一声，转身出去并带好了门。
楚奈帛简直无语，要是有人给你主子使美人计你也这么乖乖退出去，老子有十条命也不够宰的！
明颜学着他在他唇瓣上狠狠咬了一下，牙齿磕到他的牙关，楚奈帛吃痛想要推开她，可是又不敢。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楚奈帛在她腰间软肉捏了一把，明颜身上这一亩三分地他摸得门清，这地方只要一碰这小东西准要笑成一团。
果然，明颜憋了两下到底没忍住，一偏头笑了出来，“你犯规！”
楚奈帛挑眉：“打架还有什么规矩？真是闻所未闻。”
她刚刚咬的并不用力，可楚奈帛娇嫩的唇上还是落了个浅浅的齿痕，唇瓣也被她嘬得红润，唇红齿白的更像个大姑娘了。
她只敢想一想，要是让他知道她在心里把他比成大姑娘，估计自尊心又要碎成渣渣了。
明颜无奈地缓和了神色，在他身边半蹲下来，抱着他大/腿，眼巴巴地仰望着他，道：“我这次是真的、真的错了，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用‘废人’这个词形容自己好不好，我听着都难受，你说起来不难受吗？”
楚奈帛眼底泛起苦涩，道：“难受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不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