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田家的娘家姓吴，是十里外吴家村的人。不过因为吴氏自小就是个泼辣性子，家里还有一个更彪悍的老娘，这让她在吴家村的人缘儿并不好。外加她是家中独女，一没有兄弟二没有姊妹，父母去世之后家里的房子地都被堂弟给得了去。因此跟吴家村那边，吴氏也只有记恨。这年节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往娘家送过什么。也就更厌恶儿媳妇儿老往娘家跑，更别说是那她的东西送去娘家了。
吴氏虽然不喜欢小丫头，更看不上苏氏。但经过这半年周田的“洗脑”，她也知道这个丫头将来必然不会是个赔钱货。识文断字又能说会道让全村老少都喜欢，这么大点儿就能有这本事。将来三儿要是当了官儿，丫头最次也会嫁入大富之家。他们说什么也得把关系搂好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指望这个孙女给他们养老银子呢。毕竟那偷鸡摸狗的周石头，吴氏虽说是喜欢，可也看得出来大概是指望不上。
今天听到丫头这么说，吴氏还哪有不明白的。虽然她不会演戏，对不喜欢的也表现不出多疼爱。但表面功夫她现在还能做。更何况王氏又想偷拿东西，这是大过年的想找她的不痛快啊！
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油布包，一掂量这份量少说有五斤，这又是糖又是猪油又是面粉的，的确让她心情好了许多。看来老头子说得也没错。还是得指望三儿一家。指望老大一家？怕是都被王氏给倒腾到娘家去了。“丫头乖，快屋里暖和去。”
苏心雨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毕竟这位奶奶以前可不待见丫头的。不过那都不要紧，估计也是察觉到王氏的用途了。自己刚刚那话和王氏搭的茬都如此恰到好处，吴氏不明白才怪。“奶奶，大伯娘那里还有五斤五花肉呢。娘说，给您和爷爷补补身子。您和爷爷身体健健康康的，日后爹爹当了大官把您和爷爷都接到城里去享福呢！”
大过年的，谁不愿意听吉祥话。尤其是吴氏本身就一心只有三儿子。即便丫头不得他喜欢，可话里有她最喜欢听的，那也一定会满面春风立刻慈爱满面。“丫头就是会说话。来，这好吃的糕我们丫头先吃。”说完真的给丫头拿了一块糕出来。顺便呵斥走在后面的两个儿媳妇。“你们两个懒东西！都不如我乖孙女懂事！老三家的，你去把这肉切一块炖白菜。老大家的，你就不用在厨房了，到院子里把晚上要用的盘子碗都洗干净！”
王氏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娘！这大冷的天。也不用在院子里洗吧？”
吴氏一瞪眼：“你想在灶房洗？我怕丢肉！”
王氏气结：“娘！我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您别听小丫头片子胡说！”
吴氏冷笑：“我还用听丫头说？别说丫头什么都没说，就是说了也是应该当的！人家娘儿还知道惦记惦记我们两个老的。你可好。就惦记我们这点儿东西呢！”
见吴氏要开吵，苏心雨赶紧转移话题。她可没那个好心帮王氏。而是大过年的，她不想那么晦气。再者，她今天来除了必须要过来，也是有目的的。她得让娘把嫁妆盒子带走。当然进门之后王氏的嘴脸，让他又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王氏和吴氏互掐，这劝架也等于埋了个雷，等到哪一日有了导火线，炸得必然更响。
她眼珠一转，直接掰下一块点心，踮起脚要往吴氏的嘴里送。“奶奶，奶奶吃甜饼。书上说，新年要大吉大利，吃甜的甜一年。”
再管多彪悍的泼妇内心总有柔软的一面。吴氏本来火气都被王氏给顶上来了。可她低头看到丫头忽闪着大眼睛，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儿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还把自己给她的点心先给自己吃。就是再不喜欢，火气也瞬间就下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喜欢丫头呢？这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就像自己夭折的那个可怜的闺女一样。
想到这个，吴氏的心就软了，微微附身低头接住丫头递过来的甜饼，入口外香酥内甜糯，猪油的香味儿对于好几个月都少肉腥的人来说那可是极致的诱惑。人吃了甜食心情就会好上一些，吴氏现在就没有方才那么大火气了。“丫头乖，走，奶奶带你进屋去暖和。不理她们。往后啊，你可不许学她们那样，咱们做女人的，要勤快，尤其是在婆家的时候，这样才不会被婆家人嫌弃。”
对这样的言论苏心雨虽然完全不接受，要让她学会古代女子那样毫无怨言的三从四德，那是绝对没可能的。而且吴氏的改变太突然，让她也有些惊诧。
上辈子爷爷临终前把玉佩教给她的时候就同她讲过。这凤凰玉佩里的空间不但可以产出有灵气的食材药材，更可以滋养主人的身体和气质。灵气丰盈之人，会让人想要亲近。但吴氏这样改变得突然，还是让她有些适应不良。不过总算是件好事。如果当初的丫头不是跟娘一样懦弱胆小不敢说话……唉，想那么多如果有什么用。还是好好的活下去吧，连同那可怜的小丫头的份儿，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才行！
王氏被迫只能到院子里洗盘子碗，苏氏那绵软好性情的样子，怕她冷，还特意给她少了一大锅的热水。“嫂子，别用冷水，伤身。”
人心里一旦有了怒恨，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顺耳。更何况王氏本来就在祠堂那边受了半年的罪，她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苏氏母女，刚刚又是因为丫头告状她才会落到到院子里洗碗的地步。哪里能不气上加气。苏氏这一说话，她就立刻认定这是在嘲讽自己了。
王氏把盘子往盆里一放，也就搭着是粗使的家伙事儿，若是那精细的瓷器，怕是都被她给摔碎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们娘儿俩，我用得找大冬天在外面洗碗？我看你们就是害人精！天生来克我的！滚我远点儿，眼不见为净！”
苏氏又不是痴傻之人，被人辱骂当然会心里不快。可她又不会吵架，于是只能暗气暗憋。脑袋里被骂得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想着干脆回屋去得了，婆婆今天好像对丫头挺好，她应该也不会挨骂吧？于是她转身就走，却忘了水壶里拎来的热水。
王氏一看苏氏要把热水拿走。上前就去抢：“我就说你个小蹄子不是按什么好心！还说什么给我烧了热水，转身就要拿走。这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这边一抢，苏氏也没想到这一手，手也没用力，加上王氏气头上劲儿大。这大水壶里的热水当时就洒出来不少。一下子就泼到了苏氏和王氏两个人身上。
苏氏这边还好，水壶离开了手，热水撒到她的外裙上了，虽然也弄湿了一片，但里面还有棉衣，倒也没有烫到。可王氏这边却是让热水烫到了手，她手一受疼又把水壶掉到了地上，那水壶一倒，热水一下子就全出来了，真好烫到她脚上。
说实话。苏氏是烧水给王氏洗碗的，根本不可能烧开，也就是摸着略微有些烫手，实际上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的温度。但王氏这可不干了。鞋子一湿她立刻就坐在地上开始嚎。“杀人啦！弟媳妇要谋杀亲嫂子啦！没天理啦！”
王氏这边唱念做打还没全做完，周大郎从门口快速跑进来，上来就捂住了自家婆娘的嘴。“闭嘴！大过年的你嚎什么丧！”
苏氏也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先赶紧询问：“大哥你先别捂着，嫂子你烫到没有？这大冬天弄湿了得赶紧换下来，不然一热一冷受了风寒就糟糕了！”
周大郎其实也憋气。他和老子儿子一起去祠堂那边刚回来，离着家门不远就看到自家婆娘指着鼻子训苏氏。这在以前也是平常。可现在不是以前。他们刚刚过了这半年苦不堪言得日子。好不容易过年的时候，爹娘有个笑脸儿，他爹也告诫他好几次，丫头现在在十里八村儿都有个小神童的名声，对周三郎将来的名声更有好处。让他们别再搅合。等过了年再想办法把苏氏母女接回来。结果这话还没说完两天呢，人家苏氏回家俩过年，她就又指着人家大骂。关键是她没事儿找事儿没茬找茬得太明显，大过年的还要在家里嚎，这不单是让他们丢人，更是大不吉利的事情，他还不赶紧就过去把王氏的嘴给捂上了。
现在听苏氏这么一说，周大郎也反应过来。他们家现在可没钱治病。于是连拉带拽的把王氏弄回了他们的屋子。
周石头进来院儿的时候恶狠狠地等了苏氏一眼。苏氏倒也不在乎，见到公公回来，赶紧上前见礼：“爹，您回来了。”
周田叹了口气。虽然也觉得苏氏一回来家里就吵闹很烦，但真要是论起来，这还真不是苏氏的错。“好了。你把这儿收拾一下。别跟你大嫂一般见识，乡下妇人，懂什么。”
苏氏心中苦笑。是啊，乡下妇人，自己不也是么？可看得起谁看不起谁，谁又能真的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