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等到晚饭都彻底摆好了，苏缘才和上官麟出现。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是太美妙，应该是有一些实情影响了心情。不过坐到饭桌上，方才他们身上的压抑感瞬间消失。全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说，倒是谁也没有被现在的形式所影响。
当然，除了不知情的苏文兰和苏鑫泽母子之外，其他知情人士都对这次的事有信心。就算之后肯定会陷入更多的混乱之中，但结局一定是他们想要的。也正式因为这样，大家的心情虽然不是太好，但也没有彻底恶劣。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就没这么轻松了。上官麟之后就没有再带上苏心雨。苏缘也十年来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忠国公府。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苏元和在府中打理苏家所有的事情。苏心雨帮衬着他在龙溪周遭管理铺子，看似一切都很平静。直到这一天，龙溪城的总兵府突然被抄，从花房下的密室之中，搜出了打量的兵器和黄金。
这些东西在大白天就被抬出了总兵府，老百姓看的眼睛都直了。不说那些明晃晃的杀人武器不知道拉了几车，那些黄金就摊放了两辆马车。看起来既壮观又让人震撼，当然更多的是这些百姓的猜测和愤怒。他们想到的不是为什么黄总兵会有这么多黄金，而是黄总兵是不是从他们身上得到的这么多黄金？
而这也是为什么要公开在白天搬运这些东西的原因。
随后就是城外钱知府的庄子被抄，又从里面抄出了一百多斤烟土。看到这些烟土，老百姓才是真正的恐惧。他们这边的人都是知道烟土到底会带来多么可怕后果的。一百多斤，这是要坑害多少百姓，这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百姓们群情激奋。比起黄总兵的贪财，人们对钱之生的愤怒之情更盛。简直到了多半城的百姓都堵到衙门门口讨要说法的地步。
这个时候，衙门的大门打开，上官麟在里面出现了。“诸位乡亲，大家稍安勿躁。我知道各位的愤怒。本王同你们一样愤怒！钱之生和黄守振的所作所为不但有违国法，更是枉顾百姓的安危。实在是祸国殃民！”
这一个月的事件，已经有不少消息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比如皇上让凌王到了他们龙溪，要捉拿国家反叛。再比如皇上派凌王查看农耕情况，要鼓励他们多开垦荒地，国家可以对荒地免税三年之类的。所以即便方才上官麟没有自我介绍，他一说“本王”，那些老百姓就都瞬间知道这是什么人了。
“王爷！你要替我们做主啊！”有人带头，其他人就跟着呐喊了起来。
上官麟要的就是这个状态：“诸位！本王已经查明的实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本王这就当着诸位乡亲的面审问这两个逆贼！今天的龙溪知府大堂各位都是审判之人，该怎么处罚他们，你们说了算！”
这个法子可谓高明。让钱之生和黄守振激起民愤，而后再让百姓群起攻之。而上官麟所要做的，就是搬出圣旨，最后来一句“皇恩浩荡”，老百姓日后自然更感念皇帝的恩德。至于他自己，也会在百姓之间留下好名声，但这个名声，只是听皇帝话而已。
苏心雨此时就在人群外面，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在叹息。曾经何时，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想的不过是怎么离开周家过上自己说了算的日子。可如今，眼前所见所想，却是要为天下大事的筹谋。这几年之间，差距如此之大，可她发现自己却已经深陷其中。
这还只是在外面，对付这些贪官污吏谋逆之辈。日后进入京城，于后宫天朝那些人交集纠葛，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保持住初心？
这时候，屠伏出现在他身后。“主人，您交代的事情办完了。”
苏心雨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就好。药量可控制好了？”
“您放心。按照您的吩咐，药丸一人一半。”
“屠伏。你说我是不是也变了？”
屠伏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明白苏心雨的意思：“您指的是什么？”
苏心雨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些涌入衙门的百姓。“我以前很讨厌厨房之外的麻烦事。就算是站在自己的厨房里，也不愿意去思考别人是不是会威胁到我的厨房。我曾经以为，做好自己的事，总能用实力证明自己，让自己靠着这些活得很好。但是现在回头想想，太天真了。”
“主人，您没有变。变的只是遇到的人和事。您一直都是用您的本心在应对万变的周遭。”
苏心雨笑了：“谢谢你屠伏。”
屠伏脸色微微一红，只不过偏黑的皮肤上，也看不出。“保护您是我的使命。何况主人对我极好。只是属下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苏心雨扭头看了他一眼：“按理说呢。通常人用‘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的时候，都是不当说的话。要是别人，我肯定就不听了。但你说的我还是要听的。”
对于主人的特立独行，屠伏从一开始的不解到现在的欣赏，这是别人所不知道的变化。虽然屠伏的话不多。但他也在苏心雨身上学到了很多应变的新鲜思路。要让一个暗卫真正臣服于一个小丫头，靠的可不仅仅是地位身份。而他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是一个听得进去别人意见，有真正大智慧的人。所以他才敢多言。这是之前他在上官麟身边都不会去做的事。“您太过在意自己是不是变了。而事实上，人世间没有任何人和事是不会一成不变的。以前我是王爷的暗卫，如今我是您的护卫。这就是变化。半年前您是玉馔楼的东家，如今您是忠国公府的九少爷，未来您还是凌王府的王妃。可玉馔楼的东家和忠国公府的九少爷都不会是凌王府的王妃。因为围绕在这些身份周围的人和事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京城，尤其是在贵族之中，越是接近皇族后宫，越是多尔虞我诈。您既然注定踏足其中，就要学会比她们想得更周密更久远。而停滞不前的，只有……”
虽然屠伏没把话说完，苏心雨却明白他的意思。世界上只有死人是不用在乎是否改变的。
这话虽然可以算他个一下犯上的罪名，可苏心雨却真心感激。屠伏是在皇宫之中成长，在保护上官麟的岁月之中磨炼出来的。后宫、官场甚至是江湖他都见过太多人和事。这样的人给自己的忠告，何其要紧。“所以有朝一日为了我自己，牺牲掉别人也没关系吗？”这是她难以迈过心里那道坎的地方。那三十七条人命，虽然都是制作烟土之人，但又何尝不是替罪羔羊。他们难道都是心甘情愿的吗？
屠伏犹豫了片刻，才回答了这个问题：“那要看对方是不是也做了或者是做过同样的事。如果对方想要您的命，您为什么还要为对方的生命惋惜？”
虽然好像有道理……但这跟苏心雨上辈子一直一来的三观完全不同。
第二天正当午时，黄守振和钱之生被推到城南门外一里的断魂坡当众斩首。那里是龙溪处决犯人的地方。而这两个人犯了众怒，又当当众招出了跟杜家和永宁王之间的关系，所以老百姓更是觉得这两个人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押送去刑场的这一路上，臭鸡蛋烂菜叶没少扔。可百姓也没有那么多准头，不少都扔到了押送的官差身上。
苏心雨和苏元和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低头看着过去的人群。脸上也都没什么笑容。这只是在龙溪发生的事情。其实最难的是在望江城。
“心雨。你这次跟着凌王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还能再见。”放下茶杯，苏元和心情非常恶劣。“你为什么不等他把杜家和永宁王的事解决完了再回去？”
苏心雨给苏元和夹了一块本店特质的小酥肉。“我明年肯定回来一趟。你还担心我一辈子不回家啊？”
“回家”这个词儿让苏元和心情舒畅多了。“就是隔得太远了。”
“是啊。的确是太远了。我也舍不得太爷爷，舍不得你。但我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海安那边我还有奶奶要照顾呢。不过七哥，或许咱们也用不了太久就能见到面。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势必要代替太爷爷进京受封。到时候咱们不就见到了。”
苏元和眼睛一亮：“这倒是！不过一想到你跟上官麟那小子相处的时间比跟我相处的长，我就不痛快。”
苏心雨这口汤好悬没喷出来。“你可别闹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给我娶一个好嫂子回来。我还想抱侄子呢。”
苏元和笑了：“心雨，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嫂子？”
苏心雨还真就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虽然这主要是看你喜欢。但是你既然问了我。我还真是有想过的。七哥你的性格很稳重，只要不是过于闹腾的祸害家人的女子，都还算合适。但是我觉得七哥应该是喜欢有主见，也有自己性格的女子吧。其实咱们苏家人的眼光都差不多。没有点儿真本事，怎么能入得了咱们苏家人的眼呢。”
苏元和一开始还挺认真的听着，说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你是在夸你自己眼光好吧？”
苏心雨假装害羞了一下：“诶呀。七哥你别说得这么直白嘛。”
苏元和原本挺伤感的情绪，瞬间就没有了。“你也别太把他当回事。男人的心也是很复杂的。”
苏心雨笑了：“我知道啊。所以我对他也不是没有保留。不过我说让你尽快成亲，并不是在你的催你要延续香火。而是如果你还未婚，来日进京受封之时，会有一群人想把自己的人塞到你身边。到时候那些骄矜的大小姐，你会喜欢吗？或者说，有一个想要牵制你利用你的岳家，你会不会觉得束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