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走。”季慧语眼泛泪光看着季弘衫,仿佛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阴阳两隔,倔强的站在那里不肯动弹。
“小翠,给小姐收拾行李,大魏,清点家奴,护送小姐随皇上一路南行。”季弘衫不看季慧语的眼睛,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下人。
“我说了我不走!我自幼便长在爹爹身边,爹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您受伤了我给您包扎伤口,您若是死了,我给您收尸。”季慧语一把抓着季弘衫整理官服的手快速说着。
“你还有机会给我收尸!乖丫头,走,行么?别让你爹放心不下,别让你爹有后顾之忧。福王这次来势汹汹,你爹是要死守金都的,一旦城破,败军之将的女儿会有什么下场?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给爹收尸?”被闺女用手抓着,季弘衫终于停下动作,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为她拭去滑落下来的泪水,贪婪的看着女儿,像是要把女儿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我不管!要不就让我留下陪您,要不就和我一块走!爹!不行咱们就重回江湖吧……”反手握住父亲为她试泪的手,季慧语忍不住哭出了声音,苦苦哀求着父亲。
“做人要知道感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年是皇上给了我庇护,让我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将你养大成人,现在,是我回报君恩的时候了,你好好活着,就是对爹最好的孝顺。”季弘衫闭了闭眼睛,狠狠的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的对季慧语说着,语闭温柔的对女儿微笑了一下,紧接着那抚摸着女儿脸庞的手来到女儿脖颈间猛地一个手刀,季慧语来不及再说一句话便软了身子被父亲抱在怀中。
“小翠,带你家小姐走!护好小姐,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命令。”季弘衫看着站在眼前的家奴们,郑重的吩咐道。
金府
“爹!凭什么要咱们府出人!我自幼读的就是圣贤书,哪里会舞刀弄棍的,去和那些北地的蛮族拼命……这不是要我的命么?”金广志朝会后回家,便招金绍礼进书房,将皇上的旨意说了出来。却见这儿子听了这话已然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你当我舍得让你去守城么?福王兵马一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有你们几个公子哥,又能多阻拦多久?可是皇命难为啊,到时候机灵点,情况不对就来追我们。”金广志年余五十,只得这一个儿子,自然也宝贝的紧,不比那些妻妾成群的官员,嫡子庶子无数,此刻随便舍弃一个也就是了。
“我……我不想死……爹,您在想想办法啊。”见父亲好似也要放弃自己,将自己推出去,金绍礼霎时六神无主,哆哆嗦嗦的抓着金广志的袖袍,军队保护着皇上和大臣内眷南迁了,留在这的军官不过是用生命给皇上搏出逃命的时间,这场战争注定不会有任何援军,注定要战至最后一人,他还有着大好年华,他可不想就这样白白牺牲掉。
“我有什么办法!林蕴之林大人都殉了!现在皇上没让我们跟着殉国就不错了,这时候谁敢抗旨?谁敢触皇上霉头?像个男人点!别给你老子丢脸!”金广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也是十分难看,他虽然爱宠儿子,但贫寒出身,一路爬到这个位置,还能够求娶到阮隽秀,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圣贤书读多了,身上多少有些士大夫的节气,此刻也有些看不上儿子的表现。“今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留下来守城,否则也不用皇上来抄家灭族了,我先勒死了你,再向皇上请罪。”
此时听到信儿的沈玉贤听到信儿说是金广志下朝后面色不佳的将绍礼招去书房,两人似乎争吵起来,忙披件外衣就从内院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赶往书房中来。慌的守在书房门口的众小厮等避之不及。
一进房来,就听见金广志说什么要勒死金绍礼,当即哭着抱住面色惨白的儿子道:“老爷虽然该管教儿子,可也要看在夫妻的份儿上,我无名无分的跟着您快二十年,如今也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今日您若是要勒死他,岂不是要逼死了,您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两个在地底下也做个伴。”
金广志原先还冒出几丝火气,一见沈玉贤哭着抱着这个他疼宠了十几年的儿子,又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即将要被留在金都,生死尚不知数,不觉长叹一声,也是泪如雨下,“玉贤啊,皇上下旨啦,整个朝廷南迁,以汉江为界,对抗福王,四品官员以上,每户皆必须留下一个子嗣守城……”
听了金广志的话,沈玉贤一个没站稳差点晕厥过去,不可思议的看着金广志道:“老爷说的可是真的?”
“我还拿这话糊弄你不成?”金广志颤抖着唇深深叹了口气,闭目不忍再看沈玉贤。
见金广志这样一说,沈玉贤不觉失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让我跟你一起走了吧!我也不活了啊!”
这边正哭喊着,窗边突然有丫头禀报道:“老妇人和小姐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了过来,“谁敢!我看谁敢动我的绍礼!谁敢让我的绍礼上战场!”紧接着,金淑兰便搀着沈老太太走了进来,原来之前沈玉贤和金淑兰听下面禀报说金绍礼被父亲脸色难看的叫到书房,便兵分两路,沈玉贤先来书房,金淑兰则立刻去将祖母请出来,便是有天大的事,有祖母在,父亲也不会太过为难哥哥。
“娘,您怎么来了?”见母亲走了进来,金广志赶忙上前躬身道。
“我再不来,我的宝贝孙子岂不是要被你勒死了!”沈老太太指着金广志的鼻子骂道:“你长本事了!为官坐宰的,自然是看不上我这个乡下老太太了,现如今还要拿着我的绍礼去铺你升官的路!有本事你去折腾东院的那位啊!竟找着我们娘们儿几个拿捏!你有没有心啊你!”
金广志听了这话,立刻跪下哭道:“虽然绍礼是庶子,但我从未苛待过他,一直拿他当嫡子教养,可如今福王一系即将攻入金都,皇上下令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必须派出一名子嗣留守辅都……”
“爹!既然必须派出一名子嗣,那么就让阮灵均去啊!他是咱家的嫡子,即享受了嫡子的荣耀和地位,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再说了,阮灵均自幼习武,又是惯会领兵打仗的,在战场上,要比哥哥的用处更大才是,再说了,他功夫如此高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能性也要高于哥哥……”就在金广志同沈老太太说话时,金淑兰突然眼珠一转插嘴说道,现在阮灵均与阮隽秀不在,她连大哥两字都懒得说了。
“没错!若要我乖孙去打仗,就先杀了我老婆子吧!”金老太太听了金淑兰的话,也是眼前一亮,就连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玉贤也突的绞紧了帕子,一脸紧张的看向金广志,好似金绍礼是老太太的孙子,阮灵均就不是一般。
“灵均早已在朝上就自动请缨,守在辅都前阻拦福王军队,今晚四品以上官员子弟都随他往辅都进发……皇上,皇上他好像就没把灵均当做咱金府的子嗣,散朝前,主事公公让每个官员当场写下了今晚随军出发的子嗣名字,绍礼已经在名单上了,这次绝无躲过去的可能。”阮灵均毕竟是金广志的孩子,虽然并不亲近,但依然留着相同的血,这次两个孩子一同上战场,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皇上这是要咱们金家绝后啊!”听了这话,沈老太太知道撒泼打滚没用,也没了主意,只绝望的喃喃自语道。
“老爷!反正皇上也要南迁了!咱们不走了,咱们投降福王还不行么!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我绍礼平平安安啊!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要他不用上战场,让我认哪个皇上都行!”只见沈玉贤突然怔怔的抬起头来,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绝,谁也没想到这个从来都一副怯懦表情示人的女人竟然有胆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沈老太太甚至在金淑兰的搀扶下晃了几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