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物降一物
春晓2017-09-19 12:292,716

  被那拳头砸中的人,不是尘仰,不是柜桌。

  而是先前正垂头认真做账的尚之老头子,那一声惨叫,倒是包含着一股子年轻壮士的凄烈,一众人惊奇的是那尚之老头的那一声惨叫,竟可以如此的惊天动地。

  那叫声几乎是与卓牧朝尘仰大喊“师傅,小心!”时一并响起,尘仰侧过脸以避那拳头,眼眸轻飘飘地落及卓牧正目瞪口呆的脸上,平静的面容,稍作深思,转而嘴角噙起了一道意味分明的笑意。

  所有人都惊叹于尚之老头那般洪亮的嚎叫声,而忽略了他是否有受伤,那壮硕之人,睁眼时,被拳头砸中的老头,正抚胸顿挫,俨然一副垂死之态。

  “这与我比试,竟伤了杖朝之年的老人。”

  尘仰似是而非的侧过脸朝那人望去,也不管那老头子是否受了重伤,慢吞吞地拿了柜桌上的酒壶,月白的衣袍上落及了午时日光的斑斓澄澈,一副自定地样态提着酒壶寻了一个空座坐下。

  “这,这……”那壮硕的人望着呲牙咧嘴的老头,自知白白落了别人的圈套。虽是气力盖世无双,但一向鲁莽粗朔,这不又让人轻易算计了?

  “就是你这不讲理的老头,为何不给老医师的出诊费?”他便顺着竿往下爬,不然这台他是下不去了。

  区别于先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带来的震撼,卓牧微微张着口,朝那莽人望去。

  那再度抡起的拳头,气力虽然不如先前,但也不小,这尚之大爷,为了这银两可没少招打。可心下也是担心那人真要打过去,估计尚之大爷这老命就没了吧。

  这老头子也当真是顽固,就不能改改这爱财守财的毛病?

  “他喝了酒肆的酒,我们是好来好往嘛!”

  尚之老头来来回回揉着胸口的位置,目态悠然,那人的拳头再度抡过来,他便赶紧闭目,只觉得脸上划过一丝凉风,等了许久那拳头也没有落下,心道自古英雄救美,今日可是来了哪派英勇之人?悠悠睁眼时,只见那人用手指指着他,“老不死的,你出来。”

  酒肆里一众宾客,无奈地摇摇头,复又开始饮酒言欢,只是声音收敛了许多。这卓家酒肆,尚之老头被打的事常有发生,多数都是因为银两的事情。

  哎,这老头。

  尘仰坐在酒桌前,店外的秋风吹进来,似乎带着秋华硕硕,侧目望去,卓牧红烈的衣袍上绛红的流摆随风曳动,他稍稍敛神后听着那俩人的吵闹声。

  白发稀疏的老头子,弓着身腰出了柜桌,目光平静如水,与立身对面的壮硕彪悍之人形成分明对比,店内充溢着其他宾客窃窃私语的对话声。

  “你这老头,臧域没少人找过你算账。”浑厚的声音透着一股怒意,只见得那人眉目紧皱,一双长眼欲裂开一般瞪着尚之老头,“今日我便为老不尊了!”

  还未等那人动手,店内悠悠地传来一道求救声,“快去叫那老医师!”

  “我这老骨头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众人听言纷纷侧头望去,那尚之老头就地躺下,一只手揉着胸口,另一只手握拳捶着地面,脸面上转眼工夫就成了垂死之际的面态,这便是“忘温问讹”中的讹,尚之老头每次发挥的淋漓尽致,不留一丝余力。

  “你这老不死的,刚刚那拳分明没伤到你。”那人有些手足无错,朝着满地撒泼的老头无奈地跺了跺脚。

  “也罢,不与你这老不死的计较了。”

  正要抬步离去时,那少年悠悠地开口,“伤了人这就撤了?赔付之事还得再议议。”

  尘仰的话刚落,躺在地上的尚之老头便四处打滚,叫感道,“这条老命就今日了去了罢!”

  那身形壮硕之人,望着满地打滚的老头,心下作难。

  “我是来给那医师讨要公道的。”

  “什么公道?”

  “问……”(问诊费)

  “分明不是。”尘仰望着前面口齿笨拙的人,抢先说道。

  “就……”(就是)

  “你得了那老医师的好处!

  “才,不……”(才不是)

  “五五对半分!”

  “胡……”(胡说)

  “日沉虞渊时,漫河河岸。”

  尘仰步步紧逼,分明不给那人半点开口说话的空隙,句句回呛!

  本就是口舌不灵活的粗人,来不及说一个字,生生急的冒汗,未多时,直直地跺起脚来!

  “你·····怎·····么知道!”

  良久的沉寂后,那人终于憋出一句话,身上哪里还有先前盛气凌人的阵仗,到现在反而是受了欺凌一般的委屈含冤。

  “哎呦,我这老命!”

  卓牧无奈地看了看尚之大爷还在满地打滚,目光恍恍惚惚的飘在尘仰羸弱而淡漠的面容上。

  原来此人叫森格,住在漫河河岸东侧,家有古稀老母,这些年一直在臧域西南极边之地做活谋生,两日前刚刚回臧域。

  “反······正·····我没·····银两。”他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

  一个身形壮硕且庞悍的人站在白衣少年面前,唯唯诺诺地说,“都怪那老不死的”,每每提及那老头他先前结巴恭和的样子忽而又转瞬消失,而那被尘仰呛的赤红的脸,再加上肤色本就黝黑,犹如霜打的暮秋红花。

  尘仰起身朝着二楼的通梯走去,那人颤颤巍巍地跟随了去,垂着头立在通梯处,面目恭敬,声音低微,诺诺的说,“便饶了我吧,我身无分文。”

  尘仰稍稍顿了顿脚,复又抬步上了二楼。清风穿窗而入,粼粼的日光流连在月白的衣袍上,卓牧抬眼望去时,只那一抹洁韵的衣袍恍然掠过扶梯上木条的间隙处。

  “便留在酒肆里做活吧。”

  卓洛看了这场好戏,只觉得那白衣少年定然不是什么凡俗之人,想来也不是,那般华丽的衣装,早就彰示出那少年并非臧域凡民家的孩子。

  卓洛经营酒水生意,有内陆天朝常安城来的商贾,他晓得那衣锦是内陆地域产自西杭一带顶好的锦缎,价值黄金数两。而那衣袍滚边的金缕莲花绣纹,更是绣式精美,如若天工作为。卓洛的心沉了沉,也没再多想,朝着还在地上打滚的尚之老头说,“人家都留下来了,你就去做账吧。”

  尚之老头如无听及一般,继续撒着泼,他留下来?那不是迟早要了他这条老命?

  “哎,哎,这边结账。”

  卓洛说完便上了二楼,进了卓野卓牧的闺阁,得给卓野收拾衣物带去鲜奴族,眼看要入冬了,她走时估计只是着了暮秋的单衣袍。一旁的案桌上,银洁辉亮的披风折叠齐整,卓洛敛了敛神,眼目之间多了一抹愤懑。

  尚之老头一听结账,哪里管那么多,一麻溜儿地起身,步伐飞快,闭眼功夫便回了柜桌前,丝毫没有杖朝老人通派的蹒跚衰暮之态,倒活生生像个小孩童。

  “你留在酒肆帮忙就好,阿爸刚刚发话了。”

  卓牧来来回回地忙碌,明明日光照的那鲜艳红袍有种盛烈的衣辉轻影。

  “哦,多谢店主抬举。”

  眼看酒肆宾客一一散去,森格同着卓牧一并收拾木桌上狼藉的酒碗茶碟,忙忙碌碌间倒让两人愈发熟络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呢?”卓牧语音清越,合在光日里,有一种柔儒的醉人之意。

  “森格。”

  “我叫卓牧。”

  “卓牧小妹。”

  “阿哥。”

  两个人边收拾边拉着闲话,森格时而不时侧过脸,偷偷地望及明澈日光里鲜红衣物的卓牧,微微出了神……

继续阅读:第7章 但曾相见便相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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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牧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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