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门外来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格壮硕敦实,肤黑长眼,着一身陈旧的黑袍,披着长发,浑身散发出雄浑的骁武绝人的气概,入了门,行步之声更是震的酒肆内木质地面发出微微的碎裂声。
卓牧来臧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身形浩实的人,但一身的彪壮也难掩去性子里的耿直。
“叫你们店家出来。”
那人眼睨店内的一众人,挑事般的言语带着几分轻薄狂妄之态。
“来了贵客?”
“实属抱歉,卓牧快去备酒!”
卓洛阿爸自是久经世故,又经营酒水生意多年,打架闹事是常态,一般他都不会动怒,能靠着几句言语解决的事情,他可不想动武,更何况请左邻右舍的臧域小伙子帮忙又得出银两,尚之老头那边定然是不会拿出一分钱。
想到此,卓洛嘴角扯起一道狡猾的笑意。
“叫你们店家出来!”
“店家不在。”
“掌事的呢?”
“也不在。”
那人身高马大,低头望着身前一副自是安然的中年人,咬牙切齿地说,“那就你了!”
“我不是店中之人,今日客多是来帮扶的。”
此话一出生生是消了那人不少盛气凌人的态势,只见他抬步行至一旁的酒桌前,提起一个小伙就扔了出去,那气力真是有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沉宏,只是轻轻一抬手那臧域小伙子便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卓洛微微有些惊叹于这人的气力,先前还想着让这人折羞一番尚之老头,哪想到是个厉害角色。
卓牧提了酒水出来,正好目睹了那人扔人之举,在怜惜受伤的臧域大哥时,也着实震叹于这人的力气竟如此大。
一旁阿爸接过酒水给那人甄了酒,复又悠悠地折身提着酒放到了尚之老头做账的柜桌上,然后拿起账目一页页翻看,丝毫不顾及那气态凶狠的人。
一声碎裂的砸碗声响的格外清脆,店内自这人来后其余宾客都在屏息凝神,不出一口大气,生怕惹恼了那人被提拎着扔出去。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吧?”
站在一侧的卓牧只觉得那声音过分响烈,刺的耳朵都有些轰鸣,便朝身后退了几步。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声高体壮,那身子骨都可以当一面屋墙了。
“叫花子哪有你这般壮硕厚实!”悠悠的声音自楼上飘来,一身病态的尘仰倚着扶梯,面态苍白。卓牧只听到那淡漠的声音,便羞惭地垂下头,她还没想好如何见他呢?
这颜面。
那坐在酒桌前叫嚣的人,抬头朝二楼望去,两人对视良久,才咧着嘴戏虐道,“我倒以为是个厉害角色,原来是个病秧子。”
语罢便自顾大笑起来,卓洛亦抬起头朝着那少年望去,一身月白衣袍衬得面容更显羸弱,怏怏的颓靡尽显。今日之事他自有解决的法子,哪里会想到这人声音洪亮,竟吵醒了楼上的来客。
尘仰漠然地瞥了楼下人一眼,然后侧身朝身后半开的窗牖望去,秋风吹入,连同过堂的冷风袭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收回了身体朝着楼下走去。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声声入耳,卓牧终是不忍,朝楼上望去,哪知楼上早已经空无一人,便侧过脸朝通梯望去时正好迎上了尘仰漠然的目光。卓牧红着脸避过那目光,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脸畔灼热难奈,暗道这张颜面如今怎么这般矫情。
尘仰收回目光,转身走几步,倚着那柜桌,朝那骄横的人看了一眼,“对,就是个病秧子。”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店外秋风来去便能掩去。
“哈哈哈,那就今个儿比试比试。”那人正说着便开始卷起衣袖,作态分明,后又朝着一众人说,“今日收拾他,与讨公道无关。”
正在做账的尚之老头微微抬起头,朝前面看了一眼,熟视无睹一般便又埋头做账了。
卓洛自然是想要看这场好戏,今日定要瞧瞧这少年的能耐,于是找了一个座位插身坐了进去。
“我就在这里,不走一步。”轻缈的语态倒有一种深浓的挑衅意味,不知前事的人,还会以为这少年能耐的要挑事。
卓牧脸上的灼热还未消散,耳畔又飘来尘仰自定清冷的说话声,便稍稍侧过脸朝柜桌那边望去。
长眉以下那双桃花眼正寂定地与那人对视,眉目颦蹙间有一股性子里的坚定,同时还透着一缕薄凉的悲郁。总是淡漠的样态,激的卓牧不住的想起那夜之事。
在她沉沦于自己的羞行时,那壮硕之人抡起拳头急步向前冲去,步伐落及地面,震的酒肆地面上铺就的木板仿佛欲要碎裂一般,发出一声声躁响。
卓牧提了个神朝那边望去,有关于尘仰,除了淡漠的疏离气态,其他事,她一概不知,自然担忧那一拳头落下去的后果。隔着远远的距离,那抡在拳头上的气力都让人望而生畏,就连一旁观战的卓洛亦略微的忧及那少年如若挡不过,那俊容定然成了梦中花。
一众人都揪着心思望着那拳头去向,唯独那盛烈白衣的少年自定安然,面目平寂,直到那拳头距他脸面仅有一拳之选时,他还是倚靠那柜桌撑着身体,目光沉沉。
眼见得那拳头抡在尘仰脸上,焦急万分的卓牧,扯着嗓子朝尘仰喊去,“师傅,小心。”
店外秋阳朗朗,湛蓝的苍穹上,云卷云舒,一阵阵秋风乍起,吹动的那云白来来回回飘荡。云影横斜,掠过千树万叶,天与地之间是深深的沉寂。
忽而一道刺耳的冷哼声从酒肆敞开的门窗传来,直入云海,而那声音掠过街头巷弄的林林木木,夹着叶落的窸窣声,随那秋风又涌入了酒肆里。
店内一众人吃惊地望着柜桌前的态势,纷纷张口发呆,一旁的卓牧更是瞪着杏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