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娅，我们要去迎拉布达上师，你这是干什么？”
卓牧仰起头对着坐在马背上的托娅说，“你快下来，跟我们一并去吧。”
迎面而起的风仿佛吹乱了一天的素云和日光，明明的白光洒在托娅身上，卓牧直直地望着她出神。
她以前觉得托娅是美的，但竟然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她的美，肆意而张狂。
托娅再未说什么，策马之间腰身一弯一只手硬拖着卓牧上了马背，马如受惊了一般，箭速飞奔。卓牧只觉得耳边尽是呼呼烈响的细风，直擦的人脸上辣辣的麻。
“你，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不去迎拉布达的上师吗？”
“时间来得及。”
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卓牧望了一眼四野，尽是荒凉的平地，一眼望不到边际。前臧域这样荒凉的地方，可不是除了一马平川的荒草地，还能有什么。
待两人下了马，托娅便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卓牧则是坐在她身边。今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天气晴朗，素云缭绕，日光温温地铺就在人脸上，就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小牧啊，我想今天当着拉布达上师的面，问郁風郁大将军愿意不愿意娶我。”
“可是你早上不是已经说了。”
“那就是随口一说，先让他有所适应，今天我是打算正儿八经当着上师的面，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卓牧只觉得托娅这般爽朗直接的人让她敬佩的可怕，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保留，毫无隐瞒，所以她才会活的如此肆意纵情。包括她的爱，她都是如此，不留余地，倾尽所有。
“你为什么非要着急嫁出去呢？其实你可以慢慢来啊，郁将军的性子依我看来还是需要细水长流啊。”
“可是我等不急了，我不想等别人来安排我的命。”
托娅侧过脸，直直地望着卓牧，“我虽是蒙族公主，可是我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卓牧正在想要怎样答复她时，托娅直直地坐起来，一把揽过卓牧，嘴唇贴近她的耳边，“我对郁風之情，坚如磐石。即使蒙族再招天朝忌惮，可我毕竟是公主，我不想等人跟我父亲求亲，只是想自己走一回。”
卓牧还没有任何反应她便一把拉起卓牧又驾马而腾。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赶上了先前离去的阿嬷，托娅卓牧纷纷下马，混在人群中一并去迎拉布达上师来。
郁将军和穆将军身后是数千名伫兵列成的三阵，第四阵就是阿嬷这些人组成的队列。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晴天朗日下，不管是身披银甲的伫兵，还是着金甲的穆将军和郁将军，皆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远远望去，他们挺直的身躯皆有一骨子四方风从的悍然之气。
托娅自是不用说，哪里有郁将军，哪里便是她的全世界，卓牧只看着托娅痴痴的眼神便能被她眼里的那种光感染，如是清风和面的温柔，肆意缱绻。
每一种真情，其实总是在望着他的眼睛里，美的离奇。
卓牧忽然想到，那一日拉布达千名僧人被屠杀的时候，尘仰目中生起的光，尽是一身红袍的她，那里的卓牧芳华动人，心无挂碍。
他，今天会不会来呢？
可是见了面，她该怎样跟他说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而别？
难道她要直直地答复他，我和阿爸是鲜奴族的探子，被拉布达上师发现，流放到了这里？
尘仰，该是会很难过吧，曾经那样赤诚的心，被她揉的四分五裂······
一直到了正午，数百名身穿绛红僧衣的僧人在远远的边际线上出现，那样恢弘的气势，远远看去，就像每天太阳西沉时候，云霞翻涌的样子。
他们一步步靠近，托娅依然望着郁将军看，卓牧则是稍稍沉心踮足朝外望去。
她有多希望尘仰来，没人会知道，其实哪怕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她也觉得满足。
桑吉上师一如当日，被一众华衣锦服的僧人簇拥着行在最前面，依然的平静，依然的行步生威，而静也师傅则是紧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卓牧把那些个僧人里里外外都瞧了一个遍，也没有寻见尘仰的身影。
她害怕他来，因为久别重逢后，她没有脸面去解释这些天的事情。
可是她也害怕他不来，就像现在，她所有暗自的期盼全部成空。
卓牧只是想远远地看上尘仰一眼，可是再无机会。是啊，她曾经那样不留余地的欺骗过他，又何德何能去奢望什么呢。
“上师远道而来，辛苦！”
“将军驻守臧域，才是辛苦之人。”
“这是郁風，郁将军。”穆将军字正腔圆的说话声在一众人中分外鲜明，而桑吉上师平澜无波的声音依然如故。
“上师，在下郁風。”
郁将军负手而立，一身金甲似是无风而动，“拉布达果然是人才辈出之地，前有桑吉上师，后就有了小沙弥行英勇之事。”
托娅踮足朝外望去，脖子伸的很长很长，“你瞧瞧，郁風啊郁将军，说话就是不一样，几句简单言语竟也是威风凛凛啊。”
托娅自然不会知道郁将军话中的意思，卓牧自小跟着阿爸经营酒肆谋生，好赖话其实一听便知。郁将军的话里尽是挑衅意味，拉布达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呢？
寻常人看事情只看发生了什么，而他们身为将军，所注重的只能是背后的不见光的事情。
“将军此言可是折辱了我拉布达，即使拉布达再人才辈出，也不及天朝英雄无数。”桑吉并没有在意郁風话中的弦外之音，眼前的将军，虽是年轻，却也不难看出是珪璋之才。
几人就那样相互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好大一会儿，卓牧都觉得有些乏了，托娅更是哈欠连连打个不停。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从来都是表面温言相和，心下却是咄咄逼人的较量。
“托娅，我们回去吧。”
“回去？”托娅瞪了卓牧一眼，一把拉着卓牧往郁風那边跑去，卓牧本是不愿意前去的，那里有静也师傅，若是知道她还活着，他们会不会再度将她抓起来流放呢？
托娅紧拽着卓牧往那边走去，可是没等他们走近便听得穆将军说，“上师今日来，也该让我们见识见识一下拉布达的英勇人了。若真是良将之才，我等倒是可以上奏皇上，他日委以重任啊。”
“今日前来，一来正是此意，二来是受命汇报佛僧闭关这些年臧域政务。”桑吉上师说完话便回身一转，“带上来。”